持续了多日的极热高温终于有了一丝减退的迹象。
太阳虽然依旧高悬,但威力似乎减弱了几分,阳光从纯粹的毒辣变为一种沉闷的、令人汗流浃背的黏腻热度。
空气依旧凝滞而闷热,仿佛一块湿漉漉的厚布裹在身上,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能将人烤化、让金属烫伤的酷烈。
然而,在这份“凉爽”背后,却潜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土腥气,干燥而刺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处被碾磨成粉,随风隐隐送来。
阳光也变得有些异样,不像往日那般刺眼,而是透过一层看不见的细微浮尘,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朦胧的昏黄色,给所有景物都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滤镜。
风完全停滞了,这是一种比酷热更令人不安的死寂,连平日里偶尔能听到的远处废墟中的虫鸣或鸟叫都彻底消失,整个世界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正在不断加压的玻璃罩里,沉闷得让人心慌。
气压低得让人胸口发闷,甚至有些耳鸣,仿佛置身于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边缘。
获得第三区长期居住的资格后,又有几次招揽,有官方有私人,其中包括来到安全区第一次参加外围任务考核的指挥官,但都被祝一宁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期间除了领配给物资外,祝一宁和女儿也很少出现在其他幸存者眼前,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窗台和门口都用各种淘换来的破烂容器撒上了蔬菜种子,只要不被热死,相信总有破除而出的机会。
就这天清晨,祝一宁发现往常还在睡觉的女儿居然爬起来坐在小屋的角落里,用铅笔在画板上专注地涂抹。
画板上是一片混乱的、令人心悸的颜色,粗野的线条疯狂交缠,仿佛要破纸而出,吞噬掉画板上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祝星涵无意识中画出这种充满狂暴和窒息感的画面后不久,总会有极端天气发生。
祝一宁的心不由得一沉。
她起床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宝贝,在画什么?”
祝星涵抬起头,大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不安,她小声说:“…外面…黄色的…吵…”
她无法更清晰地描述那种感知,只能用铅笔和线条来表达。
祝一宁看着那幅画,心里掠过一丝寒意。
她怀疑女儿这种无意识的“创作”是否某种难以解释的、对天灾的预警。
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她无法证实,更不敢声张。
“那画完了吗?我们今天要去领配给哦。”祝一宁看着那幅画问。
“好了妈妈。”祝星涵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嗯。”祝一宁点头,替女儿收好画,洗漱收拾一番,仔细检查了门窗的加固情况后,带着女儿前去领配给,但心中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今天是固定领取配给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维系生存的头等大事。
错过了今天,就意味着要靠着之前的存留熬到下一次发放,而委员会的规矩冷酷无情,当天不去,配额即刻取消,绝无补领的可能。
正是这条铁律,迫使人们即使在感受到天气异常时,也不得不冒险出门。
邻居钱阿姨已经等在外面了,正不停地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扇着风,但扇动的也只是同样沉闷燥热的空气。
“哎呦,一宁啊,可算出来了。这什么鬼天气,热也热不死人,闷却闷得人心里头发毛,喘气都不痛快……”
钱阿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啧啧,这天上黄蒙蒙的,看着就吓人,要不是不去就没了,谁乐意这时候出门啊……”
“前两天你给的糖真是太感谢了,甜滋滋的,我家那口子差点把包装纸都嚼了……你说这世道,以前谁稀罕一块糖啊……”
钱阿姨惯常的唠叨也似乎被这凝滞压抑的空气压得有些变形,少了几分往日的鲜活,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躁和不安,她的眼神也时不时地飘向昏黄的天空。
祝一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家门,想起星涵那幅的画,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背起背包拉起女儿的手,融入了前往配给点的人流。
无论如何,配给必须拿到,虽然她们母女并不需要,但以免有人怀疑,这一趟必须得去。
前往配给点的路上,幸存者渐渐汇聚增多。
除了日常对配给数量和质量的无尽抱怨,以及对这该死天气的咒骂,更多关于天气本身的窃窃私语开始在人丛中流动:
“喂,你看这天色,怎么黄得这么瘆人?跟掉了色似的。”
“邪门了,一点风丝儿都没有,憋死个人了。”
“闻着味儿没?一股子浓浓的土坷垃味儿,直呛鼻子,我看十有八九要起什么幺蛾子。”
......
这些不安的低语像暗流一样在嘈杂的人群中悄然流淌、交织,无形中加剧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让前往配给点的路途蒙上了一层愈发浓厚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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