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在身后闭合，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彻底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像是被巨大的脏污玻璃罩子扣着，勉强照亮这片扭曲的钢铁丛林。
祝一宁的脚踩在破碎的沥青路面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她立刻拉着祝星涵，侧身贴在一段倾颓的水泥墙后，目光如雷达般快速扫视。
极热天的黎明，天际刚染出一抹淡金，地表已透着灼人的热气。街道千疮百孔，裂痕里嵌着的干土被晨风吹起细尘，又瞬间被热浪压落。
车辆乱七八糟地停着，有的堆叠、有的倾覆，铁皮被夜温稍降后又开始升温。
高楼黑洞洞的窗洞如蒙着晨雾的眼窝，沉闷的热风穿洞而过时，呜呜声比白日更显苍凉。偶有小块水泥碎块从骨架上坠落，砸在滚烫的路面扬起热尘。
队伍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即使是那些看起来彪悍的“秃鹫”成员，脸上的肆无忌惮也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知环境的本能警惕。
官方守卫们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枪口对外，动作机械而高效。“野火”小队的瘦高个首领打了个手势，他的队员们默契地靠拢，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圈。
“妈妈…”祝星涵把自己的小手塞进祝一宁的手心，手心冰凉。
“嘘，跟着我，看脚下。”祝一宁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稳定，她捏了捏女儿的手，“记住我的话。”
军官负责人没有多余废话，一挥手，队伍开始沿着预定路线向前移动，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充满了谨慎。
废墟之下并非实土，常常踩空或踢到碎石，发出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声响。
祝一宁始终让自己和女儿处于队伍的中段靠边缘位置，既不完全暴露在前方，也不落在最后成为容易被忽视的尾巴。
她避开开阔地，紧贴着断壁残垣行走，利用一切可用的遮蔽。
她的眼睛不断移动，评估着头顶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侧面布满裂缝可能随时坍塌的墙壁、以及脚下可能隐藏着坑洞或尖锐杂物的垃圾堆。
行军不到十分钟，第一次意外发生了。
前方一个独行的幸存者，大概是为了避开路中央一辆巴士的残骸，踩上了旁边一堆看似坚实的建筑垃圾。只听“哗啦”一声闷响，他的整条小腿瞬间陷了下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蠢货！”军官低声骂了一句，示意队伍暂停。
那人试图把腿拔出来，却疼得龇牙咧嘴。垃圾堆里混杂着尖锐的钢筋和碎玻璃，他的裤腿瞬间被染红。
祝一宁在那人踩上去的前一刻就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那堆垃圾细微的不自然沉降，以及边缘露出的扭曲金属反光。
她拉住了女儿，没有发出警告，只是沉默地看着。
秃鹫小队的人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嗤笑声。脸上生疮的男人甚至吹了声口哨：“喂，里面的东西味道怎么样？”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最终是两名官方守卫冷着脸过去，粗暴地将那人拽了出来。他的小腿血流如注，显然无法再前行。军官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来路：“自己爬回去，如果还能活到那时候。”
队伍再次移动，气氛却更加压抑。废墟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它的规则：这里没有怜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
大约一小时后，队伍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十字路口暂停休整。人们靠着墙根坐下，默默喝水，检查装备。
脚步声靠近。祝一宁没有抬头，但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哟，带崽的娘们儿，命挺硬啊，居然跟到这了。”那个脸上生疮的男人蹲在了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咧着嘴，黄牙散发着一股臭味。
他的目光像黏腻的舌头，在她脸上和背包上舔过，“包里头装的什么好东西？给哥们瞧瞧？这世道，女人家家的别那么辛苦，让哥哥护着你，怎么样？”
祝星涵猛地一抖，像被针扎似的缩进妈妈怀里，小脸瞬间褪成煞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副受惊模样全是装的。
她哪里怕，分明是个裹着软萌外壳的黑心小萝莉。
祝一宁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愤怒或恐惧，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那里藏着她从空间取出的、用衣服下摆遮掩的匕首柄。
她的沉默和冰冷的注视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屏障。
男人脸上的戏谑慢慢僵住，他似乎想从对方眼里找到哪怕一丝慌乱来助长自己的气焰，但却什么也没找到。
这种彻底的漠然，反而让他有些摸不着底。
“啧，没劲。”他悻悻地嘟囔一句，站起身，故意踢飞脚边一块碎石，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巨响，然后晃回了他的同伙那里。
几个秃鹫成员发出一阵低沉的、不怀好意的哄笑。
这时，野火小队的瘦高个首领刚好目光扫过这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祝一宁极轻微地颔首示意，然后对自己队员提高了些音量：“都休息好了吗？检查武器，准备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