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技专家张老师的无土栽培实验区在18楼露台,用塑料布搭着简易棚子,泡沫箱里整齐码着水培蔬菜,根须在营养液里泛着白。
沈先平被调回来后,每天傍晚都来帮忙调试滴灌装置,张寡妇则蹲在角落,把沈先平修好的旧滤网剪成小块,垫在箱底防烂根。
这天,祝一宁送营养液上来时,正撞见楼栋长攥着块发黄的菜叶,往张老师面前摔:“这都第三箱了,叶子刚冒尖就烂!我看不是技术问题,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他的眼神扫过沈先平,又落在张寡妇手里的滤网:“用这种破烂当滤材,不是存心让根泡烂吗?我看就是某些人记恨上次的事,想断了全楼的菜!”
沈先平手里的扳手顿了顿:“滤网是我捡的PE板剪的,比新塑料更耐腐,张老师看过图纸的。”
“谁知道你有没有动别的手脚?”
楼栋长冷笑,“上次私藏复合肥的账还没算,现在又来祸害实验田,周站长护着你,我可不管这套!”
楼栋长这个小人,天灾前看见谁不是笑呵呵的,而现在,拿着鸡毛当令箭,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张老师突然咳嗽起来,指着墙角的检测仪:“测过了,营养液pH值骤降,是有人加了酸。”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这棚子只有我们四个有钥匙,祝同志送完东西就走,总不会是她。”
空气瞬间僵住。
张寡妇的脸白了,下意识往沈先平身后缩了缩。
楼栋长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半瓶白醋:“我早上来检查,在垃圾桶里捡到这个。沈先平,你老婆李嫂子昨天还跟人念叨,说要让张寡妇‘吃不上一口新鲜菜’,这瓶子……眼熟吗?”
沈先平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祝一宁却突然开口:“这醋瓶的标签是‘应急站特供’,上周清理队发的慰问品,李嫂子她弟刚从队里回来,手里确实有两瓶。”
她顿了顿,“但昨天下午我来送营养液时,看见楼栋长的侄子在棚子外晃悠,手里捏着个空瓶子,当时没在意……”
楼栋长的脸瞬间涨红:“你胡说!我侄子怎么会来这儿?”
“他不是一直想跟着张老师学技术吗?”
祝一宁盯着他平静地说,“前天还跟人打听,怎么调营养液能让蔬菜长得快,可惜张老师没教他酸液配比的关键。”
张老师突然叹了口气,掀开最角落的泡沫箱,里面的菜苗长得格外好,根须白净,叶片油亮。
“这箱用的是沈先平做的滤网,加了他偷偷留的草木灰调pH值。”
她看向楼栋长,“你侄子昨晚来偷学,怕是记错了比例,把酸液加多了吧?”
楼栋长的侄子突然从棚子外冲进来,脸涨得通红:“不是我!是他——”
他指着沈先平,“我看见他往营养液桶里扔东西!”
沈先平没辩解,只是弯腰从桶底捞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橘子皮。
“张老师说过,果皮泡水能调碱,中和酸液。”
他把布包递给张老师,“昨天发现营养液不对劲,就试了试。”
张老师掂了掂布包,突然看向楼栋长:“实验田缺人手,你侄子要是想学,明天开始来帮忙吧。”
她顿了顿,“但要是再搞小动作,我就告诉周站长,你私藏了三箱没登记的菜苗,想偷偷分给自家亲戚。”
楼栋长的嘴张了张,最终没说出话。
他侄子却梗着脖子喊:“我留下那他沈先平呢?凭什么让他留下?他就是个入赘的——”
“凭他修好了滴灌管,让水循环效率提高了三成。”
张老师打断他,“也凭他昨天半夜蹲在棚子里,守着那箱救回来的菜苗,防着再有人捣乱。”
沈先平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拧阀门,手背的青筋还没消。
张寡妇默默递过块干净的布,他接过来擦了擦手,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又飞快地分开。
祝一宁提着空桶下楼时,听见身后传来张老师的声音:“明天开始,沈先平负责技术,你侄子跟着学配营养液,谁也别偷懒。”
楼道里的风带着点潮湿的土腥味,祝一宁摸了摸口袋里的积分券,突然想起刚才在棚子里看见的,那箱救活的菜苗旁边,摆着个小小的铁片护身符,被阳光晒得发亮。
————
钢索晃动的“咯吱”声里混进了异样的响动,像无数细齿啃咬金属。
吴队长往高处爬,望远镜里的蓝水正翻着浑浊的浪花,一群半尺长的银灰色东西正顺着钢索往上爬——
是变异的河虾,螯钳比身子还长,泛着青黑色的光,钳口还挂着细碎的钢丝。
“各队注意,三级警戒!”
吴队长的吼声通过对讲机炸开,巡逻队员们立刻从各栋楼的悬梯上探身,手里的工兵铲和改装鱼叉碰撞出脆响。
他自己拽过腰间的大砍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目标钢索固定点,别让它们咬断承重绳!”
三栋楼的钢索是串联的,断一根就可能连带垮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