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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漳平危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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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有容的军令下达后,孔有德与沈寿岳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行动起来。

码头上瞬间沸腾。

陆战一旅的士兵们展现出极高的效率,井然有序地领取淡水、干粮和额外配发的弹药。

他们动作迅猛,眼神中却不见忙乱,只有压抑已久的战意即将释放的炽热。

沈寿岳的水师陆营官兵虽装备稍逊,但多是惯于穿山越岭的老手,迅速与陆战队先头部队汇合,提供详细的地形情报。

两个时辰后,队伍集结完毕。孔有德骑在战马上,回望列队整齐的士卒,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指挥刀,向前一挥:“出发!”

七千余人的队伍,如同一条灰色的长龙,离开海港,迅速没入闽南崎岖的山道。

他们轻装疾行,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弹药和三日口粮,沉重的火炮则由精选的骡马和强壮士兵协力拖拽。孔有德严令:务必在倭寇攻破漳平县城前赶到!

与此同时,漳平县境已成人间地狱。

舅姑岭失陷的消息传来时,驻守漳平一带的参将戚榨国惊怒交加。

他出身将门,乃是戚继光将军儿子,素以扞御大明为己任。

舅姑岭关隘本是他精心布置的防线一环,守军也是他麾下得力部属,如今竟被倭寇悄无声息地攻破,全军覆没,这不仅是战略上的重大失利,更是他军人生涯的奇耻大辱。

羞愤之下,戚榨国并未选择单纯固守县城。

他自忖熟悉地形,手下尚五千余能战之兵,决定主动出击,在倭寇通往漳平的必经之路——险峻的鹰嘴崖设伏,想要半路截杀,挫敌锐气,为漳平县城内百姓转移争取时间。

鹰嘴崖地势险要,山路蜿蜒于陡峭山壁之间,一侧是深涧,确是一处理想的伏击地点。戚榨国将主力埋伏于崖顶和山路两侧的密林中,静待倭寇进入死亡陷阱。

然而,他低估了这次来犯的倭寇,尤其是其头目梅川内伊的狡诈与残忍。

梅川内伊是最早响应日本某些大名及浪人首领号召,潜入福建的倭寇头目之一。

此人并非寻常莽夫,早年混迹于九州海盗之中,经历过战国末期的混战,精于山地潜行与袭扰。他生性残暴,以虐杀为乐,尤其好淫,对手下放纵异常,常以“避免泄露行踪”为由,下令屠尽沿途所遇村落,男子尽戮,女子则掳为营妓,供部下发泄。

此次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穿越重重山岭,直抵舅姑岭,除了内应提供情报和地图外,也与其严格到近乎灭绝人性的行军方式有关——他们几乎抹去了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包括无辜百姓的生命。

当戚榨国的伏兵在鹰嘴崖静候时,梅川内伊派出的精锐探子(多为擅长山地战的萨摩、土佐浪人)早已像幽灵般散入周围山林。这些倭寇探子经验丰富,嗅觉灵敏,很快就发现了明军埋伏的蛛丝马迹——被惊飞的鸟群、隐约的人声、乃至埋伏士兵不经意间反光的兵器。

梅川内伊得报后,狞笑一声。他没有选择绕路,反而将计就计。他先派出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大张旗鼓地进入鹰嘴崖山路,吸引明军注意力。同时,命令主力精锐分作数股,凭借对复杂地形的熟悉,从密林和险峭处攀爬迂回,悄悄摸向明军埋伏阵地的侧后和制高点。

戚榨国看到倭寇前锋进入伏击圈,心中暗喜,立刻下令攻击。滚木礌石如雨而下,箭矢齐发,进入山路的倭寇顿时死伤一片,阵型大乱。

就在明军士气大振,以为得计之际,喊杀声却突然从他们身后和头顶骤然爆发!

迂回到他们身后的倭寇主力突然出现,如同恶狼般扑向措手不及的明军。明军伏击阵地瞬间大乱,前后受敌,地利尽失。

戚榨国肝胆欲裂,心知中计,急忙指挥部下结阵抵抗。他本人亲率家丁奋勇拼杀,试图稳住阵脚。然而倭寇人数众多(近两万),且悍不畏死,个体战力在混乱的山地战中占据优势。

明军虽然精锐,但在突如其来的反包围和心理打击下,渐渐不支。

一场血战后,戚榨国损失惨重,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将,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狼狈退回漳平县城。

清点人马,折损近半,士气低迷。

而倭寇经此一战,气焰更加嚣张,稍作休整,便驱赶着掳掠来的百姓为前驱,浩浩荡荡扑向漳平。

退回县城的戚榨国,满怀愧疚与愤恨,一边加固城防,收拢溃兵,动员城内青壮上城协防,一边向各方发出最紧急的求援信号。

他知道,以县城现有的兵力,面对数量庞大、战力凶悍且携新胜之威的倭寇,坚守极为困难,这才派人向沈有容求救。

倭寇兵临城下,没有任何劝降,直接发动了潮水般的猛攻。

梅川内伊根本不把这座小县城放在眼里,他想要的是尽快破城,尽情烧杀抢掠,然后用城中财富和女人犒赏手下,再图下一步。

战斗异常惨烈。

倭寇架起简易云梯,悍卒口衔利刃,疯狂攀城。

城内守军同仇敌忾,在戚榨国的带领下拼死抵抗,滚油、金汁、石块一切能用上的东西都砸向城下。

戚榨国身先士卒,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他身边的亲卫家丁也个个奋勇,多次在城墙缺口处与登城倭寇展开白刃血战,硬生生将敌人击退。

第一天,倭寇未能得逞。

第二天,进攻更加疯狂。梅川内伊调集了更多兵力,不分昼夜轮番攻击。

守军伤亡急剧增加,箭矢、擂石逐渐耗尽,连民房的门板、梁柱都被拆下来用作防御。

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守军体力与意志都逼近极限。

在第三天午后,倭寇集中兵力,猛攻西门。一段城墙在连续撞击和攀爬下终于支撑不住,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倭寇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蜂拥而入。

戚榨国闻讯,率最后数十名亲卫家丁疾驰赶到缺口处。眼前已是混战一团,少量守军和自发参战的百姓正与涌入的倭寇殊死搏斗,但寡不敌众,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杀!绝不能让倭寇进城!”戚榨国目眦欲裂,挥刀冲向敌群。他知道自己必须拼命了,否则的话城破就在今日。自己哪怕是战死,也决不能辱没父亲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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