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宝瞬间找回了自信,接着背出那句诗:
长亭烟柳系行舟,客舍青旗劝暂留。
君去莫听云外雁,南飞一字是离愁。
这首诗以经典长亭柳色为引,末句却将南飞雁阵化作横亘天际的“离愁”二字,于温婉中骤起奇峰,将无形的别绪凝为苍茫天幕下触手可及的刻骨画面。
这让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顾曦柚略一沉吟,这次甚至没等到香燃,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无形的古道柳荫,清越的声音便已响起: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诗句落定,凉亭内外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这诗起笔便格局开阔,以“三秦”、“五津”点出送别之地与友人将往之处,气象雄浑。而后由景入情,直抒胸臆,“同是宦游人”道出彼此身份的共鸣,更显情深。
尤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句,一洗寻常送别诗的悲戚之态,变哀伤为豪迈,以豁达昂扬的语调,道出了诚挚的友情足以超越空间的阻隔,展现了真正的君子之交与壮阔胸怀。结尾更是劝勉友人不必效仿小儿女哭哭啼啼,格调极高。
顾曦柚心中默念:王勃大人,得罪了,晚生实在惭愧,??? 情急之下借用了您的传世佳作。实在是形势所迫,并非有意冒犯。待晚生回去后,定当焚香抄经,以表对前辈的敬意。
陆小宝听到顾曦柚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首高格调的诗,彻底僵住了,脸上血色尽失。
陆小宝又不甘心的让其他的人接着上去跟顾曦柚比作诗,全都被顾曦柚一举Ko掉。
“sugo!(好厉害)宿主,你太赞了!一个人Ko掉六个人哎! ”奶团子系统突然出现,两只小短手忍不住一直鼓掌。
“低调低调?(???)?”顾曦柚连忙安抚激动的系统。
陆小宝见自己派出的五人竟在诗才上被顾曦柚一人悉数碾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旋即转为铁青。他指着那五个垂头丧气的少年才俊,尖利的声音带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刻薄:
“废物!一群废物!平日里自诩才高八斗,关键时刻都靠不住!
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简直是丢尽了我的脸面!陆小宝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这就是你们会获胜的保证?李昀,你的‘离愁’二字小气如妇人呓语!张琛,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们五个加起来,还不如一个顾曦柚!一群废物,简直辱没门风!”
那五人被骂得面红耳赤,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却因陆小宝是安远侯之子的身份。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攥紧拳头,默默承受这无端的羞辱。
被骂的五个人分别在内心吐槽着:又不是他们想要参加这个比试,还不都是被逼着参加的,现在人家太过优秀了,比不上人家就要拿他们出气。
顾曦柚看着那小小身影口中不断吐出如此恶毒的词汇,忍不住低声吐槽:“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毒呢?”
一旁的沈知珩隐约听到他的嘀咕,侧头问道:“曦柚,你刚刚说什么?”
“没啥,”顾曦柚撇撇嘴,一8双灵动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只是觉得,我那便宜大表哥现在舔一下自己的舌头,怕是能被自己毒死。”
沈知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虽未接话,但看向顾曦柚的目光却更深了些。
接着便是第二局,由顾曦柚选择棋类。众人皆以为他会选围棋、象棋之类,陆小宝更是重新挺直了腰板,他这边有四人精通棋艺,自觉胜券在握。
谁知顾曦柚脆生生地道:“我们来下飞行棋吧!”
“飞什么?什么棋?”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沈知珩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以拳抵唇,肩头微颤,那双时常显得疏离的凤目此刻漾开真切的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冰湖。
他看着顾曦柚那张带着小得意的精致的脸蛋,心中暗忖:这小家伙,脑子里怎么总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行事不按常理,却每每出人意料,让人觉得……分外有趣。比起这宴会上的诸多规矩,他倒像一股清新又调皮的风,吹散了沉闷。
陆小宝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顾曦柚!你胡说什么?什么飞行棋?闻所未闻!休要拿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来糊弄比试!”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嘛,”顾曦柚不慌不忙,从书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内依旧是一张绘有彩色路径的棋盘,四角设有色块基地,旁边摆着四色木雕棋子和一枚玉骰。
他无视众人好奇的目光,直接拿起一枚棋子,用毫无波澜的声调开始说明规则:
“此物名飞行棋。每人执一色四子置于基地,轮流掷骰。掷得六点可起飞一子,按点数行棋。若落子处已有他方棋子,则将其撞回基地。最先使四子全部抵达终点者胜。”
陆小宝看着那花花绿绿的棋盘,脸色愈发难看:这算什么棋……
顾曦柚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表哥此言,莫不是自觉玩不明白?现在认输倒也来得及。
陆小宝被这话激得脸色涨红,攥紧拳头冷笑:你别得意!待会儿跪地求饶的可别是你!
对弈开始,凉亭内的气氛变得古怪又热烈。起初陆小宝等人还带着文人雅士的矜持和对这“儿戏”之棋的轻视,
但很快,骰子落定的清脆声,飞机起飞的期待,尤其是自家飞机被“撞”回基地的懊恼,以及对手飞机遥遥领先的紧张,让他们渐渐投入其中,忘了风度。
陆小宝求胜心切,连连掷骰,嘴里念念有词,却总是掷不出关键的“六”,急得他直跺脚。
好不容易起飞一架,没走几步就被顾曦柚一架后来居上的飞机精准“撞击”,悻悻归巢,气得他小脸通红,差点把骰子扔出去。
其他人也是状况百出,有人几架飞机挤在一条窄路上进退两难,有人眼看终点在望,却总掷不出刚好到达的点数,在原地不停打转,急得抓耳挠腮……
顾曦柚则气定神闲,白皙的小手掷骰子动作流畅,时而巧妙布局,让自己的飞机相互呼应,减少被撞风险;时而果断出击,专挑对手快要抵达终点的飞机“撞”,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他手气似乎也颇佳,关键时刻总能掷出需要的点数,引得观战的人在一旁小声惊呼。
最终,在陆小宝铁青的脸色和其他人或懊恼、或无奈的注视下,顾曦柚的第四架小“飞机”稳稳地落入了终点圆圈。他拍了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承让了,大表哥,我赢了。”
奶团子系统在他脑海里兴奋地蹦跳:“Sugo!(好厉害)宿主完胜!飞行棋大作战,Ko六人!”
沈知珩看着顾曦柚那灿烂明媚、带着小小骄傲的笑容,再看看桌上那新奇有趣的棋局,以及对面那一片颓然,唇角勾起的弧度久久未散。这小家伙,不仅诗才了得,连玩起来也这么别出心裁,赢得漂亮。
“叮!沈知珩好感度加20,当前好感度75\/100 。恭喜宿主成功取得第二位气运之子七十的好感度!”系统的声音响起。
陆小宝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先是由铁青转为煞白,随即又因极度的羞愤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盘已经决出胜负的飞行棋,仿佛想用目光把它烧穿。
他六个人!六个人对付一个!竟然……竟然输了?!
顾曦柚看着呆愣住的陆小宝,心里那点小得意都快压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甜脆又无辜的声音开口说道:“大表哥,既然你输了,那就请你遵守约定,接下来一个月就打扫学堂的茅房吧。有这么多人在场作证,你可不能耍赖皮哦。”
这话像是一根针,猛地扎破了陆小宝强撑的气球。
他先是浑身一僵,随即“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袖子胡乱抹着脸,脚还在地上跺着,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呜哇——都怪你!顾曦柚!都是你让我丢尽了脸面!你…你刚才是不是作弊了?!对!你肯定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赢!这什么破棋,肯定有古怪!”
顾曦柚听着这毫无逻辑的指责,内心的小人已经翻上了天际:“我的老天爷,这脸皮厚度是祖传的吗?还是说的安远侯家的墙砖拆下来给他糊脸上了?
自己菜得清新脱俗,还能怪对手装备超模?输了就撒泼打滚污蔑作弊,这流程熟练得让人心疼,看来平时没少练习啊。下次是不是该建议他报名个‘无理取闹锦标赛’,准能拿个状元回来,毕竟这领域他绝对是天赋异禀。”
一旁的沈知珩早已敛去了方才看顾曦柚时的浅笑,此刻面沉如水,眼神冷冽地看着在对面撒泼打滚、毫无体统可言的陆小宝。他并未提高声调,声音反而比平时更低沉清晰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缓缓开口:
“陆公子,棋局规则事先已明,众人皆可为证。况且比试之前你也说了,在场还有监督作弊的监督人员,大庭广众之下,在无处可以搞小动作的地方,曦柚又怎么可能作弊?
输赢本是常事,坦然认负方显气度。你如今这般行径,倒像是那市井顽童,求而不得便徒惹笑话。莫非安远侯世家家训,只教了如何赢,却没教该如何体面地‘输’?若连游戏之败都承受不起,日后何以立世?还是快些收起眼泪,莫要再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他这番话字字清晰,句句在理,没用一个脏字,却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陆小宝和那帮跟班的心上。
陆小宝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满心的屈辱,带着一大众人离开了。
看着陆小宝一行人灰头土脸地消失在视线尽头,顾曦柚这才转过身,面向沈知珩。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灵动的桃花眼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赧然,像是给精美的瓷器蒙上了一层柔光。他声音也放软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
“沈公子,不好意思啊,因为比试,都浪费掉你好多时间了。”
沈知珩非但没有丝毫不悦,眼底反而漾开清浅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春日融冰,将他平日略显疏离的气质化开了几分。他摇了摇头,声音温和:
“我今天很开心,丝毫不觉得是浪费时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曦柚脸上,其中蕴含的欣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清晰可见,“相反,能亲眼见到曦柚你以一当六,从容不迫,最终大获全胜的风采,令我钦佩不已。”
他的话语轻柔,却带着真挚,那双凤目凝视着顾曦柚,眸色比平时更深了些,仿佛浸染了墨色的温润玉石,倒映着眼前人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却又难掩光彩的模样。
少年的心动纯粹如水晶,那是一种被强烈吸引、想要靠近、觉得对方处处皆好的纯粹欢喜。
“害,刚刚那些都是小意思啦,”顾曦柚被他夸得有些耳热,为了掩饰这点不自然,
他故意扬起小下巴,做出一副“我很谦虚”却又忍不住翘起尾巴的得意模样,像只偷吃了鱼干还假装若无其事的小猫,“我平时可低调了,奈何这次实力它不允许呀!”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成了月牙,整张脸都焕发着一种灵动机敏又毫无阴霾的可爱。
沈知珩看着他这副故作骄傲又实在可爱的模样,终于没能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朗悦耳,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男孩的干净透彻,眉眼彻底舒展开来,宛如微风拂过新柳,带着纯然的欣喜与毫无负担的快乐。他这一笑,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明亮温暖了几分。
两人在凉亭中重新坐下,石桌上的飞行棋棋盘还未收起。
微风拂过亭外的花木,带来沙沙的轻响与隐约的芬芳。夕阳的余晖为亭角镶上一道金边,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流淌在顾曦柚带笑的脸颊和沈知珩微弯的眉眼间。
他们又开了一局飞行棋,这一次没有了对峙的紧张,只剩下纯粹的趣味与闲适。
两人偶尔就棋局调侃几句,顾曦柚声音清越,带着点小狡黠;沈知珩的回应则温和舒缓,话语间常伴着低浅的笑意。亭中氛围轻松惬意,仿佛连时光都放缓了脚步,沉醉于这午后难得的宁静与欢愉之中。
时间渐渐来到酉时,两人的马车已经在庄园门口候着了。
顾曦柚和沈知珩并肩从庄园门口出来。
“沈公子,没想到你棋艺这么高超,下次我还找你单独练习。”顾曦柚嘴上说着自己输了,脸上却不见半分沮丧,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满是棋逢对手的兴奋和找到固定“高玩”队友的满意。
在他看来,朋友厉害就等于自己厉害,毕竟能跟这么厉害的人做朋友,本身就证明了自己眼光独到嘛!输几局棋算什么,过程开心、还能偷师学艺才是赚到。
“曦柚谬赞了,”沈知珩闻言,侧过头来看他,眉眼柔和得如同浸染了晚霞的温润湖水,唇角噙着一抹清浅却真切的笑意,“飞行棋甚是新奇有趣,下次,该我主动邀约曦柚,再战几回合才好。”
两人又站在马车旁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临别前,顾曦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书箱里小心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沈知珩。
沈知珩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用红绳系着的玲珑骰子,红绳上还缀着两个小巧精致的银质镂空铃铛,微风拂过,便发出极细微清脆的“叮叮”声,如同耳语。最奇特的是,那枚骨质骰子通体温润,六面刻着的并非寻常点数,竟全都是六个点。
“这颗骰子好生奇特。”沈知珩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骰面,语气带着一丝讶异,抬头看向顾曦柚时,目光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是自然,”顾曦柚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点小得意,“这可是我亲手打磨的。六面皆六,寓意‘六六大顺’,事事顺遂!这铃铛声音也好听,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你别嫌弃哈。”
他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送礼送祝福涨好感,天经地义!虽然还没送出去就莫名其妙涨了二十点有点奇怪,但是礼物做都做了,肯定是要送出去的。
“专门……为我做的?”沈知珩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收拢,将那颗独特的骰子连同那串带着清脆铃音的红绳轻轻握在掌心。
一股混杂着惊讶、难以置信,以及更多难以言喻的欢欣情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间层层荡漾开来。
顾曦柚竟花了心思,亲手做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只给他一人?这认知让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加速跳动起来,一股暖流自心底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珍而重之地将骰子握紧,再抬眼时,那双凤目中仿佛落入了星子,光华流转,温柔得不可思议。
唇角扬起清晰而柔和的弧度,整张脸的线条都变得异常舒缓。他轻声开口,嗓音比平时更低沉温软了几分:“曦柚,多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非常喜欢。定会好好珍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