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昆仑之墟的道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巨神遗弃的战场。与青丘的灵秀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死寂与苍凉。嶙峋的山石呈现出一种被上古墨汁反复浸染的青黑色,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悲怆都凝固于此。破碎的巨型骸骨如倾颓的白玉廊柱,散落在枯败的荒草之间,无声诉说着曾经属于神与兽的辉煌纪元,如今却只剩下被煞气侵蚀的悲鸣。
“《山海经·海内西经》有云:昆仑之丘,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 林越的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掌心托着从青丘带来的星图水晶,一团温润的星辉流转而出,勉强驱散了前路几尺的浓雾。“开明兽,虎身人面,具九首,洞察万物,明辨善恶。可如今此地煞气滔天,恐怕它早已善恶不分,只余杀戮本能了。”
赤松将一根烧得焦黑的树枝当作探路杖,指尖一缕“焚天诀”的赤焰如蛇信般吞吐,感知着周遭的能量波动。他脸色凝重:“这里的煞气比青丘浓郁了十倍不止,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沼泽,连天光都无法洞穿。蚀心煞的母星,对昆仑的影响远超我们的想象。”
“俺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后脊梁骨直发毛。” 石勇扛着沉重的铜斧,肌肉贲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仿佛能撕裂神魂的咆哮自山谷深处猛然炸响!整个山体为之震颤,无数碎石从崖壁上簌簌滚落。林越的破妄诀早已催动到极致,金色的瞳光瞬间穿透了层层迷雾。视线尽头,一头庞然巨物正从山谷中狂奔而出。那身形,确是猛虎之躯,雄健而充满爆发力;那面孔,却是一张扭曲的人脸,五官狰狞,写满了疯狂与暴戾;身后,九条巨尾如九条翻江倒海的墨色蛟龙,疯狂舞动,搅得煞气翻涌。
正是昆仑神兽——开明兽!只是,它本应威严神圣的皮毛已化作不祥的漆黑,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血海般的赤红。
“它来了!” 林越低喝一声,左手紧握红晶,右手掐诀,无数灵丝瞬间在身前交织成一张璀璨的光网。“诸位,它已彻底被煞气控制,准备迎战!”
开明兽的咆哮化作实质的音波冲击,它四蹄踏地,庞大的身躯以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冲向众人。九条巨尾挟着裂空之声,如九道黑色的闪电,从不同角度封死了所有退路。
“来得好!” 石勇大喝一声,浑身气血勃发,不退反进,手中铜斧划出一道厚重的光弧,悍然迎向其中一条巨尾。“当!”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仿佛两座山峦对撞,火星四溅。石勇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震得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岩石上踩出深深的脚印,手臂一阵酥麻。
“好生霸道的力气!” 石勇甩了甩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满脸骇然,“这畜生被煞气污染后,力量竟不减反增,愈发狂暴了!”
“孽畜,看火!” 赤松须发皆张,焚天诀催动,一条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威猛火龙咆哮而出,盘旋着缠向开明兽的身躯。炽热的火焰灼烧在开明兽的黑毛上,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升腾起夹杂着恶臭的黑烟。剧痛刺激了开明兽的凶性,它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狂嚎,竟不顾身上的火焰,猛地扭转头颅,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赤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越动了。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将红晶高举过顶,纯净而磅礴的光芒如一道神罚之剑,精准地射入开明兽血红的双眼。强光刺激下,开明兽的动作出现了刹那的迟滞。小白心领神会,九条狐尾甩出九道莹白如月华的光带,精巧地缠住了开明兽的九条狂舞的巨尾。与此同时,一直潜伏在侧的银色小兽绕到其身后,猛地喷出一股极寒之气,瞬间在开明兽的后腿关节处凝结成厚厚的冰霜,进一步限制了它的行动。
“就是现在!” 林越一声断喝,指尖的灵丝骤然凝成一柄锋利的金色长矛,裹挟着破妄诀的净化之力,电射而出,直取开明兽眉心要害!他并非想一击毙命,而是试图以净化之力冲击其神台,唤醒它被压制的本性。
“噗!”金矛精准命中,没入寸许。开明兽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踉跄后退。然而,盘踞其体内的蚀心煞气实在太过强大,黑气翻涌间,竟将金矛硬生生逼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中的血丝反而更加浓郁。
“一味强攻无法根除问题,” 林越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思索,“煞气与它已近乎融为一体,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媒介,唤醒它本身的灵性来对抗煞气。”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临行前赤牙所赠的那枚九尾玉佩!他立刻从怀中取出,将灵力注入其中,迎向狂怒的开明兽,高声喊道:“开明神兽,看看此物!我们并非你的敌人,我们为守护洪荒而来!”
玉佩上的九尾狐图腾在红晶光芒的映照下,陡然绽放出柔和而温暖的金光。那光芒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来自青丘的熟悉气息。正欲再度扑击的开明兽,在看到玉佩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血红的眼眸深处,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与挣扎。
“有效!” 林越心中大喜,立刻对小白喊道:“小白,用红晶配合玉佩,将青丘的灵力一同传过去!”
小白会意,立刻催动红晶。红晶的净化之光与玉佩的九尾金光交织融合,形成一道温暖而神圣的光柱,如慈母的手,温柔地笼罩住开明兽。光柱之中,开明兽开始剧烈地挣扎咆哮,身上的漆黑煞气如潮水般退去,又如潮水般涌上,仿佛在进行一场灵与魔的殊死搏斗。渐渐地,它原本斑斓绚丽的毛色开始显现,眼中的血丝也在一寸寸消退。
“吼——” 终于,开明兽发出一声悠长苍凉的咆哮。这一次,咆哮中不再是疯狂与愤怒,而是充满了清醒后的痛苦与解脱。它那九条曾经狂暴的尾巴无力地垂下,庞大的身躯缓缓伏倒在地,气息虽萎靡,但眼神已然恢复了上古神兽应有的清明与智慧。
“太好了,成功了!” 石勇见状,兴奋地将铜斧往地上一顿。
林越缓步上前,红晶的光芒依旧柔和地注入开明兽体内,为它驱散残余的煞气。开明兽抬起巨大的头颅,用那双恢复清澈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林越,而后,竟极富人性化地缓缓低头,以示臣服与感激。
“昆仑的观测站,在何处?” 林越直截了当地问道。
开明兽站起身,低吼一声,转身朝山谷深处行去,示意众人跟上。有这位昆仑守护神的引领,原本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竟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穿过幽深的峡谷,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宫殿群出现在众人面前,琼楼玉宇,雕栏画栋,虽染上了岁月的尘埃,却依旧难掩其上古天庭般的气派。宫殿的正门高达百丈,门楣之上,正雕刻着昆仑墟的全貌,与《山海经》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宫殿群的中央广场上,矗立着一座直插云霄的巨大石碑。石碑通体由不知名的玉石雕琢而成,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古老符文,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昆仑观测站。只是此刻,石碑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显然也被煞气严重污染。
“这就是昆仑观测站,” 林越走到石碑前,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红晶正与石碑上的符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它记录着蚀心煞母星最详尽的运行轨迹。我们必须净化它,才能获取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开明兽走到石碑旁,用恢复了光泽的头颅轻轻蹭着石碑,口中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像是在唤醒一位沉睡的老友。无需林越吩咐,赤松的焚天诀烈焰,石勇的厚土灵光,小白的九尾圣光,以及银色小兽的太阴寒气,四股不同属性的力量同时涌出,注入石碑之中。林越也将红晶紧紧贴在石碑表面,全力运转破妄诀,将最纯粹的净化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奇迹发生了。石碑上的黑色纹路如同冰雪遇阳,开始迅速消退。那些沉寂了万年的古老符文,一个接一个地被重新点亮,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金光。当最后一丝黑气被驱散,整座石碑轰然一震,碑面上浮现出一幅浩瀚无垠的动态星图。星图之上,亿万星辰流转,一条猩红的轨迹线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其终点,赫然便是洪荒世界!旁边,还有一行不断跳动的上古文字,显示着倒计时。
“只剩下……三个月!” 林越读懂了那行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三个月,对于凡人或许不短,但对于浩瀚的洪荒与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开明兽对着星图发出几声低吼,一股意念直接传入林越的脑海。凭借破妄诀,林越清晰地接收了它的信息:“它说,下一个观测站在东海之滨,由《山海经》记载的海神禺强镇守。但禺强神性暴虐,性情乖张,极难沟通,远比它被污染时更加危险。”
“再难,我们也要去。” 林越握紧了手中的红晶,声音坚定如铁,“为了洪荒,我们已无退路。”
开明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它走到宫殿一角,用利爪在地面刨了刨,竟刨出一块封存着一幅星图的蓝色水晶。水晶中,清晰地标注出了东海之滨的精确位置。开明兽将水晶推到林越面前,然后转身回到石碑旁,伏下身躯,重新开始履行它守护此地的使命。
众人郑重地向开明兽告别,踏上了前往东海之滨的全新征程。身后,昆仑之墟的迷雾正缓缓散去,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为这座刚刚苏醒的古老神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仿佛是在为这群背负着整个世界命运的英雄们送行。
林越看着手中的蓝色水晶,心中只剩下无畏的坚定。他知道,前路只会更加艰险,但只要信念不灭,伙伴同心,他们就一定能点亮所有希望,阻止那场末日浩劫的降临。
洪荒的命运,便在他们脚下,在他们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