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底通道内,石壁上残留的远古符文,如同垂死星辰般明灭不定,散发着鬼火般的幽蓝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余烬,冰冷而压抑。
林越抱着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赤牙,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如山。他周身环绕着由灵丝织成的无形护网,每一根丝线都像最警觉的触须,细致入微地探查着四周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吱吱。” 小白乖巧地蹲在他的肩头,它额前的红晶犹如一盏微缩的灯塔,投射出的柔和红光穿透灵丝护网,在前方蜿蜒的黑暗中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驱散着亘古的孤寂。队伍的末端,银色小兽警惕地殿后,它不时从口中喷出一小团精纯的寒气,将那些试图从石壁缝隙中渗透出来的丝丝缕缕的煞气冻结成冰晶,发出一阵阵细微的碎裂声。
“林越……赤牙他……” 赤松紧随在林越身侧,他凝视着赤牙那张因失血而毫无血色的脸庞,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焦灼,“他体内的九尾血脉虽已苏醒,却被那蚀心煞的邪气侵蚀得太深了。你看他的气息,恐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林越垂眸,怀中的少年双眉紧锁,嘴唇翕动,仿佛正被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所禁锢。他心念一动,运转起《破妄诀》,一缕精纯的灵丝小心翼翼地探入赤牙的经脉,试图镇压那些如跗骨之蛆般肆虐的煞气。然而,灵丝甫一接触到那黑色的煞气,竟如春雪遇骄阳般,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细微的缺口,传来一阵阵刺痛感。
“好生霸道的煞气。” 林越剑眉紧蹙,心中一沉,“看来,那蚀心煞的本体,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通道前方传来,那声音细碎而密集,仿佛有亿万只细小的爪子在刮擦着岩石。林越眼神一凛,立刻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他的灵丝如潮水般向前涌去,瞬间探明了前方的景象——整个通道,竟被一层蠕动着的黑色地毯所覆盖,那是由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汇聚而成的虫潮!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甲虫的背壳上,竟闪烁着与石壁上一般无二的幽蓝符文。
“是蚀心虫!” 赤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古籍有载,此虫以修士的灵气与精血为食,不仅凶残无比,其甲壳上的符文还能吞噬灵力攻击,极为难缠!”
“哼,一群臭虫子!” 石勇怒目圆睁,双手紧握着沉重的铜斧,浑身的肌肉虬结起来,便要上前开路,“看我一斧头将它们砸成肉泥!”
“别冲动!” 林越一把拦住他,目光锐利地分析着局势,“虫潮数量太多,硬闯只会白白消耗我们的灵气。这些虫子畏光,小白,用你的红晶试试!”
小白心领神会,小巧的身子从林越肩头灵动地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下一刻,它额前的红晶光芒骤然暴涨,如一轮初升的旭日,将璀璨的红光洒满了整条通道。那光芒纯净而温暖,蚀心虫群显然对此极为忌惮,发出一片惊恐的嘶鸣,如同退潮般向后涌去,在虫海中央让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狭窄路径。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趁机通过时,异变陡生!那看似退却的虫群竟猛地改变了方向,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从两侧的石壁缝隙中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出,绕过了队伍前方的强者,直扑殿后的银色小兽!
“不好!” 林越心中警铃大作,灵丝护网瞬间向后方收缩,试图将银色小兽包裹。但蚀心虫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念动之间,已有数十只爬满了小兽的身体,开始疯狂啃噬它柔顺的银色皮毛。
“嗷呜——!” 银色小兽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身体剧烈地翻滚颤抖。小白见状,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它立刻回身,身后九条蓬松的狐尾如同九条白色的圣光之鞭,携着破风之声横扫而出,将那些附在小兽身上的蚀心虫尽数拍飞!紧接着,红晶的光芒再度炽盛,这一次,光芒之中蕴含了一缕源自血脉深处的九尾天狐的神圣威压!
那威压如同无形的君王降临,整片虫潮瞬间陷入了死寂,随后便彻底崩溃,所有的蚀心虫都像是见到了天敌,惊惶失措地四散奔逃,转眼间便消失在石壁的缝隙之中。
“快走!” 林越迅速上前抱起瑟瑟发抖的银色小兽,检查了它的伤势,幸好只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及本源。他将小兽递给石勇,再次抱起赤牙,队伍不敢耽搁,继续前行。
通道愈发狭窄,石壁上的符文也愈发密集,仿佛一张由诅咒编织的天罗地网。就在这时,林越怀中的赤牙身体微微一颤,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水……水……”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林越连忙解下腰间的水壶,小心地将清水喂入他的口中。几口清水下肚,赤牙的精神略微恢复,但当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些密布的符文时,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填满。
“这里……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他声音颤抖,指着石壁,“这些符文……是……是先祖留下的血脉诅咒!”
“血脉诅咒?” 林越心中剧震,这个词让他瞬间将许多线索联系了起来,“你认得这些符文?”
赤牙艰难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与追悔:“爷爷曾在我耳边低语过,我们青木寨的先祖,因背叛了守护神兽,从而触怒了九尾天狐,被降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我们的血脉,将世世代代被煞气侵蚀,灵魂不得安宁,肉身不得善终……这些符文,就是那诅咒的具象印记!任何身负此血脉者靠近,便会激活它,承受炼狱般的折磨!”
他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言语,整条通道的石壁上,所有符文陡然亮起!那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不祥的猩红色,仿佛被鲜血激活。无数道比发丝更细的黑色光丝从符文中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嘶鸣声,无视了林越的灵丝护网,径直钻入了赤牙的体内!
“啊——!” 赤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起来。他裸露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暴起,迅速染上诡异的墨色,仿佛有无数毒虫在他的血脉中横冲直撞。
“赤牙!” 林越心中大急,灵丝疯狂涌入赤牙体内,试图将那些黑丝逼出。可那些黑丝仿佛与赤牙的血脉彻底融为一体,如同扎根于灵魂深处的毒草,任凭林越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小白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了赤牙的胸口上,将额前的红晶紧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皮肤。奇迹发生了!在那温暖而纯净的红光照耀下,那些狰狞的黑色丝线竟如同冰雪消融,开始一点点地变淡、消退。赤牙的痛苦也随之迅速减轻,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红晶……红晶竟能压制这诅咒之力!” 林越见状,又惊又喜。
赤牙大口地喘息着,他低头看着胸口那块散发着柔光的晶石,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悔恨与一丝新生的希望,喃喃自语:“原来……原来这块红晶,不仅是开启归墟台的钥匙……它还是……还是解开我们一族血脉枷锁的唯一希望……”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的石壁在一阵“轰隆”声中向两侧裂开,露出了一个宏伟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的巨型石像。石像的形态与传说中的九尾天狐一般无二,九尾如华盖般展开,姿态威严,只是那双雕刻出的眼眸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与不甘。石像的基座上,刻满了与通道中一般无二的诅咒符文,正中央则镶嵌着一块磨盘大小、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幽冥石。
“第五个节点!” 林越心中一振,立刻抱着刚刚平复下来的赤牙,领着众人走进了石室。
然而,他们前脚刚踏入石室,那石像的双眼猛地亮起妖异的红光!一股磅礴如山海的威压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在这股威压下,林越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座无形巨山死死压住,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这是……九尾天狐的残念!” 赤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艰难地开口,“它感应到了赤牙的血脉!这股怨念,将所有身负此血脉之人,都视为了死敌!”
“吼——!”
石像的口中发出一声并非血肉所能发出的、源自灵魂层面的低沉咆哮。刹那间,无数道赤红色的光刃从石像中迸射而出,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铺天盖地地朝着众人斩来。林越全力催动灵丝,编织成层层叠叠的护盾挡在众人身前,可光刃的威力太过恐怖,灵丝护网在第一波冲击下便被斩出了无数裂缝,摇摇欲坠。
就在这危急关头,小白对着石像,发出一声清越嘹亮、完全不同于寻常狐鸣的啼叫。它额前的红晶光芒大盛,与石像双眼的红光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石像狂暴的攻击动作猛然一滞,眼中的红光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小白,就是现在!用红晶净化它的怨恨!” 林越立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大声喊道。
小白重重地点头,它后腿一蹬,化作一道白影,精准地跳上了石像的基座,将额前的红晶毅然决然地按在了那块巨大的幽冥石上。
“滋——!”
幽冥石仿佛被烙铁烫中,发出一声刺耳欲聋的尖啸。汹涌的黑色煞气如火山喷发般从石中狂涌而出,与红晶散发的圣洁红光激烈地冲撞、湮灭,在接触点爆发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石像的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眼中的怨恨与不甘在红光的净化下,如同被温水冲刷的墨迹,渐渐消退,被一丝悲伤与温和所取代。最终,在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中,整座石像轰然解体,化作亿万光点,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尽数被吸入了小白的红晶之中。基座上那块幽冥石也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与能量,碎裂开来,变成了一地普通的顽石。
“第五个节点的残魂,也收集齐了。” 林越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小白额前红晶上又多出了一道玄奥的纹路,心中稍定,“只剩下最后两个节点,我们就能抵达归墟台了。”
赤牙从林越的怀中挣脱下来,他走到石像消失的地方,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空无一物的中央,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先祖犯下的罪孽,我青木寨的后人,愿用余生来偿还。”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越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未来。我们一起,揭开所有谜团,让一切都回归它应有的轨道。”
赤牙抬起头,迎上林越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曾经的迷茫与恐惧已被一往无前的决然所取代。
队伍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再次踏上了征途。他们都清楚,前方的路途必然更加艰险,但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因为他们坚信,只要彼此信赖,齐心协力,就没有跨越不了的难关,没有斩不断的枷锁。
通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那声音如同生命的律动,指引着通往第六个节点的方向。林越握紧了手中的灵丝,也握紧了所有人的信念,带着队伍,毅然决然地向着那片未知的黑暗,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