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块磨盘大小的滚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入匪徒冲锋的密集阵型!骨肉碎裂的闷响、凄厉的惨嚎瞬间撕裂了黎明的寂静!烟尘弥漫中,林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陷阱掀起的混乱边缘闪现,手中石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劈进第一个冲到他眼前的匪徒肩胛骨!
噗嗤!滚烫粘稠的鲜血猛地喷溅而出,糊了他半张脸!那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和内脏腥气的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唇边。腥咸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林越却在那极度血腥的瞬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恍惚——这温热粘稠的触感,竟像极了在公司熬夜赶项目时,不小心打翻在键盘上的、那杯廉价速溶咖啡的污渍……
“林越!后面!!”石强炸雷般的怒吼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一股恶风已至脑后!林越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顺着石强猛力一推的力道向侧面翻滚!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撞击声响起!石强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村口那块刻着符文的巨大黑石碑上!石碑猛地一震,淡黄色的光晕剧烈波动!石强口中喷出一口血沫,脸色瞬间煞白,额头那道狰狞的疤痕因剧痛而扭曲,但他手中的巨斧,依旧死死指着林越身后的方向!
林越惊魂未定地回头,瞳孔骤缩!黑风寨寨主“黑熊”如同人形凶兽,矗立在他刚才的位置!那砂锅般大的拳头刚刚收回,拳头上还沾着石强的血迹!若非石强舍命相救,这一拳足以让他脑袋开花!
恐惧与怒火瞬间点燃!林越眼中寒光爆射,右手闪电般从腰间皮囊中抽出三根削得异常尖锐、尾部系着坚韧藤丝的木矛!他腰身一拧,手臂肌肉贲张,以一种极其流畅且充满韵律的发力方式,将三根木矛如同三道黑色闪电般甩了出去!
噗!噗!噗!
三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三个正举着武器嚎叫着扑来的匪徒,大腿上瞬间炸开血花!他们惨叫着扑倒在地,抱着血流如注的伤腿翻滚哀嚎!这一手,正是《洪荒纪要》中记载的、利用藤丝传导瞬间爆发力增强投掷威力的“飞星索”!然而,在木矛离手的刹那,林越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大学军训时,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练习刺杀操的枯燥场景……那整齐划一的“突刺!刺!”,与此刻血肉横飞的战场,形成了撕裂灵魂的对比!
“吼——!小崽子!老子撕了你!!!”黑熊见手下被伤,暴怒如狂!他舍弃了受伤的石强,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犀牛,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再次向林越猛扑而来!那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腥风,直抓林越面门!劲风扑面,刮得林越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
生死一线!林越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就在黑熊巨爪即将触体的瞬间,他猛地向后一蹬,身体借力向后急退,同时右手在身后一根预先布置好的坚韧藤索上一抓!藤索瞬间绷直,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将林越的身体凌空带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熊志在必得的一抓!
林越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惊险的弧线,稳稳落在黑熊那宽阔如墙的后背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他眼中杀机爆涌,积蓄全身力量于双臂,高高扬起石斧,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朝着黑熊粗壮脖颈后那相对脆弱的脊椎连接处,狠狠劈下!
“死——!!!”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音炸响!火星四溅!石斧的利刃,竟被黑熊千钧一发之际抬起、横挡在颈后的精钢护臂(从其他部落抢掠而来)死死挡住!巨大的反震力让林越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石斧几乎脱手!黑熊那粗如古树的臂骨,其硬度远超想象!
“找死!”黑熊狞笑,巨大的头颅猛地扭转,眼中凶光毕露!他反应快得惊人,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林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脚踝!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林越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黑熊抡过头顶,狠狠砸向地面!
砰——!!!
尘土飞扬!林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在这一砸之下散架了!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血腥气涌上喉咙!
就在他意识模糊、剧痛席卷的瞬间,视线恰好对上了黑熊因暴怒而大张的血盆巨口!在那满口黄黑獠牙之间,一颗刺目的、闪着庸俗金光的金牙,在晨曦下异常醒目地反着光!
那抹突兀的金色,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林越混乱的脑海!瞬间,一张油光满面、开会时总喜欢露出那颗闪亮烤瓷牙、唾沫横飞地画着大饼的公司老板的脸,无比清晰地叠加在了黑熊狰狞的面孔上!一股被压榨、被奴役、被无视的屈辱和积压已久的无名怒火,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被那颗金牙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操——!!!”林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剧痛仿佛被怒火暂时压制!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猛地拽动了腰间那根连接着致命机关的藤绳!
嗡——!!!
机括绷紧的锐响刺破空气!就在黑熊脚下那片看似普通的泥土里,数十根被精心削尖、涂抹了厚厚一层深紫色紫毒藤汁液的硬木刺,如同毒蛇的獠牙,猛地从地下弹射而出!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密集的穿刺声响起!黑熊那双穿着厚皮靴的大脚掌,连同小腿下部,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木刺洞穿!深紫色的毒液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嗷嗷嗷嗷——!!!”黑熊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剧痛远超想象,更带着可怕的麻痹感!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轰然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去抓挠那些刺入腿骨的木刺!
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驱使着林越!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从尘土中挣扎着翻滚起身,双眼赤红如血!他踉跄着扑向跪地哀嚎的黑熊,染血的石斧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贯入了黑熊那只因剧痛和惊恐而圆睁的、充满血丝的右眼之中!
噗嗤!
斧刃深深没入!红的、白的、粘稠的……喷溅而出!黑熊那惊天动地的惨嚎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如同一座崩塌的肉山,轰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寨……寨主死了!!!”不知是哪个匪徒发出了崩溃般的尖叫!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在黑风寨匪徒中蔓延!主心骨一死,这些本就靠凶悍和劫掠维系在一起的乌合之众,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想抢黑熊的尸体(或许是为了他身上的财物),有人想继续攻击,更多人则惊恐地掉头就跑,互相推搡践踏,场面彻底失控!
林越单膝跪在黑熊尚有余温的庞大尸体上,拄着沾满脑浆和血污的石斧剧烈喘息。他望着眼前这如同炸了锅的蚂蚁般四处溃散的匪徒,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荒诞感涌上心头——这混乱溃散的场面,竟像极了上次部门聚餐,那个秃顶油腻的老板被众人起哄灌下三瓶啤酒后,醉醺醺地瘫在椅子上呕吐,其他人则趁机溜之大吉时的景象……
当最后一个匪徒的狼狈身影消失在谷口,石村短暂的死寂被瞬间爆发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打破!幸存的村民们挥舞着武器,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劫后余生的狂喜,高声呼喊着林越和石强的名字!
然而,林越却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没有加入欢呼的人群,只是默默地、踉跄地走到村边那条清澈的小溪旁。他缓缓蹲下,将那双沾满血污、脑浆、泥土的手,颤抖着伸进冰冷的溪水中。
清澈的溪水瞬间被染红、搅浑。他拼命地、近乎疯狂地搓洗着双手,指甲用力刮擦着指缝里的污垢和凝固的血痂,仿佛要将这层令人作呕的“外壳”彻底剥离。水流冲刷着指尖,冰凉刺骨。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的不再是溪水,而是公司卫生间那个光洁的陶瓷洗手池。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白色的泡沫,而他正对着镜子,用力搓洗着双手,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赶完那份该死的项目报告……
“林越大哥!你的手……不,你的胳膊!在流血!”一个眼尖的村民指着他的左臂惊呼道。
林越茫然地低头。这才发现,左臂外侧的兽皮衣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下方,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狰狞地暴露着!皮肉外翻,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浑浊的溪水中,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猩红!
这鲜艳的红色,在浑浊的水流中扩散、变形……瞬间,与记忆深处某个早已尘封的画面重合了——那是他高中时一次模拟考试惨败后,失恋的痛苦叠加而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摊开的、满是红叉的试卷上,那泪痕晕开的红色墨水,与此刻溪水中扩散的血色,何其相似……
老药师颤抖着用捣碎的凝血草泥为他仔细包扎。草药的清凉感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痛。林越低头看着老药师布满皱纹的手在伤口上灵巧地操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止血的凝血草叶片上。草叶边缘细密的锯齿,叶片上如同血管般延伸的脉络纹路……这自然的纹理,竟让他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些堆积如山的草稿纸。纸页被铅笔和圆珠笔反复涂抹,写满了永远解不出的数学题,画满了无数个代表挫败和迷茫的圆圈……
夜幕再次降临。劫后余生的石村,点燃了比昨夜更加盛大、更加明亮的篝火。村民们围着火堆,用简陋的陶碗传递着用山中浆果和蜂蜜粗酿的、颜色浑浊的酒液。压抑许久的恐惧终于释放,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后怕交织的喧嚣。他们敲打着石器和兽皮鼓,跳着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舞蹈,用嘶哑的喉咙唱着古老的战歌。
林越独自坐在火堆稍远的阴影里,接过一个村民热情递来的陶碗。他抿了一口那浑浊的液体,一股浓烈的酸涩混合着泥土和发酵的味道直冲喉咙,呛得他几乎咳嗽。这味道……像极了出租屋冰箱角落里,那瓶被他遗忘了一个多月、早已过期变质、表面浮着一层青绿色霉斑的酸奶……
“林越兄弟,”石强带着一身酒气和草药味,在他身边坐下。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一条盘踞的蜈蚣,忽明忽暗。“这一仗,多亏了你!你是石村的恩人!”他的语气真诚而沉重,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林越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比昨夜更加圆满、更加皎洁的玉盘。清冷的月辉洒满洪荒大地,也落在他沾着血污和尘土的脸上。
“我家乡的月亮……”林越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亮……像个小银盘。但是,”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那里有很多房子,很高很高,密密麻麻,像……像一片石头森林。一栋那样的房子,就能装下几百个人,一起工作、生活……”
“几……几百个人?!”石强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连酒碗都忘了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那……那岂不是比整个黑风寨的人挤在一起还多?那么高的石头房子……不会塌吗?”在他简单的认知里,黑风寨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林越看着石强那纯然震惊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笑容。可那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眼眶却先一步感到了酸涩和温热。他想说,那里不用每天面对凶兽和刀斧,想说那里有能瞬间看到万里之外景象的“镜子”(屏幕),有能隔空传音的“法器”(手机),想说那里的父母,可能还在对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响起的号码,一遍遍拨打着,徒劳地等待……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了一句带着无尽疲惫和怅惘的低语:“那里……至少,很安全。”
夜深了,狂欢的喧嚣渐渐平息。林越躺在石屋内熟悉的干草铺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小白蜷缩在他颈窝处,九条尾巴轻轻盖在他胸口,传递着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像一个小小的暖炉。
他摸索着怀中,将那张紧贴着心脏的、被体温焐热的全家福照片再次拿了出来。借着石缝透入的、清冷的月光,他一遍遍用指腹摩挲着照片上那早已模糊不清、却深深烙印在心底的轮廓。洪荒的星空璀璨得令人窒息,亿万星辰如同诸神冷漠的眼眸,俯瞰着苍茫大地。它们再明亮,也无法照亮那条……通往他心中那个小小家园的归途。
然而,石强那厚重的手掌拍在肩上的温度,村民们劫后余生时看向他的、充满感激与信赖的眼神,还有此刻怀中小白平稳而温暖的呼吸……这些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羁绊,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渗入他因血腥和乡愁而干涸龟裂的心田。或许,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里,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有咖啡、地铁、便利店的“家”。但在这里,在这片他用勇气、智慧和鲜血守护下来的土地上,在这些与他并肩浴血、生死与共的人们中间,在这只将他视为唯一依靠的灵兽身边……另一种意义上的“家园”,正在血与火的灰烬中,悄然萌发着脆弱的根系。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驱散山谷的薄雾,照亮石村残留的硝烟和血迹时,林越已经站在了村落中央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他手中拿着一把用坚韧硬木和锋利石片制成的简陋木犁。
他弯下腰,用木犁的尖端,在松软的、带着露珠湿润气息的泥土上,划下了第一道深深的、笔直的沟壑。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生命的气息。
“来,像我这样,握住这里,用力往前推……”林越招呼着围拢过来、眼中充满好奇与敬畏的村民。他耐心地示范着,手把手教他们如何扶稳木犁,如何控制方向和深度。
村民们学得很笨拙。有人力气太大,木犁深深陷入土里拉不动;有人方向不稳,犁出的沟壑歪歪扭扭。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却无比认真专注地摆弄着这从未见过的工具,努力模仿着他的动作,林越眼前再次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是爷爷在老家那块小小的自留地里,佝偻着腰,扶着更简陋的犁铧,在同样湿润的泥土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耕耘着全家的口粮。那个沉默而坚韧的背影,与眼前这些洪荒村民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对,就是这样,慢一点,稳一点……”林越直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金色的阳光慷慨地洒落,照亮了新翻开的、散发着浓郁泥土芬芳的田地。那黝黑的土壤在阳光下闪烁着湿润的光泽,充满了勃勃生机。
“等这些种子长出来,生根,抽穗,结出饱满的谷粒,”林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们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山林里和凶兽搏命了。”他弯腰,将一小把从森林边缘小心采集来的、颗粒饱满、蕴藏着微弱灵气的谷种,珍重地撒入那新翻开的、充满希望的沟壑中。
或许,那条连接着便利店冰可乐和写字楼白炽灯的路,他穷尽此生也无法再踏上归途。但在这里,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却依旧顽强不屈的土地上,在这群接纳了他、信任着他的洪荒先民中间,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播下新的种子,浇灌新的希望。
就像那些被他亲手埋入异乡土壤的灵谷种子,无论它们来自何方,只要扎根下去,努力汲取阳光雨露,终有一天,也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顽强地破土而出,迎风生长,最终结出沉甸甸的、属于新家园的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