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混沌海的第三夜,建木神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枝叶簌簌如惊涛。林越从冥想中惊醒,破妄诀臻至归源境的敏锐让他瞬间锁定异常——神树虬结的根部土壤里,正丝丝缕缕地渗出灰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凝而不散,其中裹挟着无数细碎到令人心悸的呢喃,仿佛最隐秘的欲望被窃窃私语,直钻耳蜗。
“是心魔!” 赤牙的九尾“唰”地炸开,蓬成巨大的绒球,第九尾上的金纹明灭不定,发出急促的嗡鸣,“这邪雾比混沌之气更毒,专蚀心魂!” 他话音未落,石勇铜铃般的双眼已布满血丝,手中巨斧“嗡”的一声,竟直劈向身旁的赤松!
“石勇!醒醒!” 鲛珠鱼尾急拍,一道水墙轰然升起挡在中间。却听石勇喉中滚出野兽般的嘶吼:“是你!当年若非你拦阻,俺爹怎会死在煞灵爪下!”
林越心头一沉——石勇之父确于归墟之战殉道,可那时赤松分明是为掩护更多村民撤退才下令暂避!心魔竟在扭曲记忆!他急催红晶欲净化邪雾,识海却骤然剧痛!眼前景象扭曲,竟是前世:老板将报表摔在脸上,同事的窃笑如针,母亲电话里的叹息沉重如铅…… “原来你也藏着不敢触碰的旧伤。”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识海回荡,林越看见镜中的自己西装革履,指尖捏着辞职信,满眼疲惫,“洪荒?不过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破妄诀的金光剧烈摇曳,灵丝几欲失控!初临石村的茫然、归墟台决战时的恐惧、被“守护者”光环小心掩藏的懦弱……此刻如地火翻涌。红晶光芒黯淡,灰黑雾气趁机顺着颤抖的灵丝攀援而上,冰冷刺骨,直欲冻结心魂。
“别信它!” 小白如一道白色闪电扑来,狠狠咬住林越手腕!剧痛中,红晶之光透过小白纯净的身体轰然爆发!林越识海刹那清明——视野所及,石勇的巨斧悬停在赤松咽喉三寸处,老村长双目紧闭,嘴角却蜿蜒淌下一线血痕,显然正与心魔死斗;鲛珠蜷缩在水墙之后,尾鳍上鳞片如秋叶般剥落,口中呓语着“对不起…没能护住族人…”;赤牙九尾死死绞缠,额上金纹明灭如风中残烛,冷汗涔涔而下。
每个人都在血淋淋的心渊中挣扎搏杀!林越猛然彻悟:这心魔劫,正是混沌海最后的余毒!他们汲取的本源之力,如同淬火成钢的最后一关,将深埋心底的执念与恐惧悉数引爆!
“破妄——斩念!” 林越舌绽春雷,引混沌珠浩瀚能量灌入红晶!灰白混沌之气与赤金净化光交织缠绕,竟凝成一柄光华流转的意念长刀!他并未先救旁人,而是刀锋一转,决绝地劈向自身识海!镜中那西装的虚影发出凄厉尖啸,化作黑烟崩散。那些关于“现实”的执念被金光斩断,却未湮灭,反而丝丝缕缕融入灵丝——原来破妄真谛,并非斩断过往,而是接纳!唯有接纳,方得自在!
灵台澄澈,灵丝再无滞涩,于灰雾中灵动穿梭。他“看”见:石勇识海里,父亲的身影不再怨怼,只余一声叹息:“傻儿,牺牲非谁之过…”;赤松的记忆深处,当年未能救下的村民竟含笑相视:“老伙计,你已尽力…”;鲛珠的水牢幻境中,被她奋力救出的鲛童们,正雀跃着朝她挥手…
“这些…并非虚妄!” 林越心中雪亮——心魔之雾,既能映照最深的恐惧,亦能折射被遗忘的暖光!他灵丝震荡,引动众人共鸣:“石勇!看你爹最后的目光!赤松长老!莫忘神树如何重生!鲛珠!看看你尾上新生的金鳞!”
石勇巨斧“哐当”坠地,他捂着脸蹲下,宽阔肩膀剧烈耸动——父亲临终的眼神,是解脱,而非怨恨;赤松周身焚天诀烈焰重燃,炽热中映出村民以血浇灌神树、助其扎根的悲壮;鲛珠颤抖的手指抚过尾鳍,那新生金鳞在微光下流转光华——是封灵术的印记,更是成长的勋章!
就在此刻!弥漫的灰雾骤然坍缩、凝聚,化作一头顶天立地的狰狞巨魔!其躯体由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堆叠而成,正是众人心魔的聚合体!它巨口张开,喷吐的灰雾洪流瞬间冻结了林越的灵丝!
“此刻才想挣扎?” 怪物声音由万千怨念叠加,刺耳欲裂,“你们的软肋,正是彼此!” 它裹挟着石勇对失去的恐惧、赤松对失职的愧疚、鲛珠对无力的憎恨,利爪撕裂空气,直取看似最弱小的小白!
小白却未退缩!九尾如雪莲盛放,红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烈阳之光!林越的灵丝、赤牙的神魂、石勇的刚猛、赤松的焚天之火、鲛珠的沧浪之水,五股力量如百川归海,汇聚于小白的光晕之中!刹那间,一道凝聚着信念、力量与羁绊的五色光柱,洞穿灰雾,直刺心魔核心!
“软肋?不!那是我们最坚硬的铠甲!” 林越识海彻底通明,过往的软弱与此刻的坚定在灵丝中水乳交融,“你能勾起执念,却斩不断我们的同心!”
光柱贯入巨魔的刹那,万面齐嚎!石勇父亲的身影在光中释然微笑,赤松曾救下的村民化作温暖光点融入烈焰,鲛人孩童清脆的笑声让水流变得温润。光芒所至,灰雾如沸汤泼雪,消散无踪!建木神树苍劲的根须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出朵朵洁白无瑕的灵花。
小白叼来一朵,花瓣轻盈,脉络间竟隐现混沌珠的玄奥纹路。林越将花轻触眉心,归源境愈发稳固。他终于彻悟:真正的 万法归一,不仅是能量的融合,更是人心的相通,是接纳过往、守护彼此后,灵魂的共鸣与升华。
赤牙九尾的金纹上,悄然多了一道同心结的印记;石勇的铜斧斧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伙伴的名姓;赤松的火焰核心,跃动着村落的温暖轮廓;鲛珠的水镜之中,清晰地映照着每一张坚毅的笑脸。
夜色渐深,建木神树的灵花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晕。林越抬头,望向深邃星河,知晓前路挑战未歇。然而,心底再无半分惧意——那些曾被视作软弱的伤疤,早已在彼此的守护中,淬炼成了灵魂深处最坚不可摧的甲胄。
属于他们的传奇,在战胜心魔的黎明曙光里,续写着更为坚韧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