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外的冻土上，尚未消融的血痂被凛冽的北风卷起，与枯草、碎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腥膻。
辽阳大战的硝烟渐渐散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与疲惫不堪的两军。努尔哈赤率领残余的八旗精锐，缓缓退回了女真的都城赫图阿拉，沿途丢弃了无数破损的甲胄与兵器。
昔日不可一世的铁骑，如今已不复往日的锋芒。而辽阳城的明军，亦是伤亡惨重，幸存的将士们个个面带倦色，身上的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疲惫之中。
寒冬如期而至，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辽东的平原与山峦，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冻得人筋骨发疼，连战马都蜷缩着身子，不愿迈出营房。
经此一战，明与女真都已筋疲力尽，再也无力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辽东战场正式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总督府内，沈砚站在沙盘前，指尖拂过覆盖着白色绒布的“雪原”，眼神深邃。
沙盘上，辽阳与赫图阿拉的位置遥遥相对，中间的地带被标注出无数个红点，皆是双方的哨卡与防线。
“寒冬是天然的屏障，也是积蓄力量的时机。”沈砚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转入守势，加固各城城防，修缮堡垒，挖掘壕沟，构建纵深防御体系。”
“侯爷，朝中已有多封奏折催促我军趁胜追击，一举攻克赫图阿拉，剿灭女真主力，您此时下令转入守势，怕是会引来更多非议啊。
”陈先生忧心忡忡地说道，手中捧着刚收到的京城密报，上面满是主和派官员的弹劾之词。
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趁胜追击？我军伤亡过半，新兵尚未练成，火器弹药也需补充，此时追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努尔哈赤虽败，但其主力尚存，赫图阿拉城防坚固，且寒冬时节，粮草转运困难，强行进攻，只会让将士们枉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守为攻，方是当前的上策。加固城防，是为了抵御女真开春后的反扑；积蓄力量，是为了日后的决战。待开春之后，我军兵强马壮，火器充足，再寻机破敌，方能一战而定。”
旨意下达后，辽东的明军立刻行动起来。将士们顶着刺骨的寒风，加固城墙，修缮堡垒，在城池外围挖掘了数道深壕，壕沟中布满了尖刺与陷阱。
同时，沈砚下令招募流民，补充兵员，由老兵带队，日夜操练，传授战场经验与火器使用技巧。
火器工坊也加班加点，日夜赶工，改良火炮与火铳，制造更多的弹药，为开春后的战事做准备。
除此之外，沈砚还采取了疲敌扰敌的策略。
他挑选了数千名精锐骑兵，组成数十支小股部队，趁着夜色与大雪的掩护，不断骚扰女真的后方，焚烧其囤积的草料，劫掠其运输粮草的队伍，甚至偷袭其边境的哨卡，让女真士兵疲于奔命，不得安宁。
这些小股部队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女真士兵根本无法捉摸其行踪，往往刚赶到被袭地点，明军早已不见踪影。努尔哈赤数次派出大军围剿，却都一无所获，反而被明军的小股部队牵制了大量的兵力，搞得焦头烂额，心中对沈砚的恨意愈发浓烈。
然而，沈砚的“龟缩”策略，却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主和派官员本就对沈砚不满，如今见他占据优势却不趁胜追击，反而采取守势，纷纷抓住机会，上书弹劾。
“陛下，沈砚手握重兵，却畏敌如虎，龟缩于辽阳城中，耗费国帑无数，却毫无战功，此等庸碌之辈，实难担当镇守辽东的重任！”礼部尚书李嵩在金銮殿上高声弹劾，语气中满是愤慨。
“陛下，沈砚此举，名为守势，实则养寇自重！他故意拖延战事，耗费朝廷粮草，意图拥兵自重，威胁朝廷！
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其召回京城问罪，另派能臣前往辽东，主持战事！”主和派官员纷纷附和，弹劾之声不绝于耳。
天启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心中满是疑虑。他虽认可沈砚的战功，却也觉得沈砚此时应该趁胜追击，扩大战果，而不是龟缩防守。在主和派官员的不断弹劾下，他最终下旨，申饬沈砚，并催促其“寻机破敌，早日平定女真，恢复辽东安宁”。
圣旨传到辽东时，沈砚正在城墙上视察城防。接过圣旨，他面色平静，只是对着京城的方向躬身行礼：“臣遵旨。”
身后的将领们纷纷面露不满，刘虎更是怒声道：“侯爷，朝中那些文官懂什么！他们坐在京城的暖阁里，哪里知道辽东的凶险！寒冬时节，粮草匮乏，士兵疲惫，如何追击？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沈砚摆了摆手，语气平静：“陛下远在京城，不了解前线的实际情况，难免会被流言蒙蔽。我等只需坚守本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待开春之后，用战功证明自己便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砚心中清楚，朝中的压力越来越大，主和派的弹劾从未停止，皇帝的猜忌也日益加深，他必须尽快拿出成果，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打消皇帝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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