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狱风波过后,云崖县衙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死牢内外血迹未干,空气中的血腥气混杂着药渣的苦涩,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最让人头疼的,莫过于两处棘手的“伤患”。
永宁侯府的嫡孙赵恒,虽未受皮肉之苦,却被前夜的刺杀与昨夜的劫狱接连惊吓,心神大乱,整日价茶饭不思,胡言乱语,请来的几个本地郎中轮番诊治,开了些安神汤药,却都不见效。赵恒的仆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扬言若是自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让云崖县衙上下陪葬。
另一处,则是死牢里的李万山。他本就身受重伤,又在劫狱之乱中挨了一箭,伤势雪上加霜,高烧不退,气息奄奄,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高文远派人来看过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李万山若是死了,那本可能牵扯出无数秘密的活口,就真成了死无对证的烂账。
沈砚也在忧心。李万山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他体内的秘密,或许比周墨献上的《云崖弊案录》还要重要。可县衙里的医官医术平平,面对如此重的伤势,早已束手无策。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县衙门口响起。
“听闻贵地有重伤垂危者,小女子青鸢,略通医术,或可一试。”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县衙门口立着一位女子。她身着素色布裙,未施粉黛,一头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束起,容貌清丽绝伦,气质却如空谷幽兰,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她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眼神平静地扫过县衙内的混乱,不见丝毫局促。
沈砚心中微动。这女子来得未免太巧了些。云崖县偏僻,寻常女子怎会孤身游历至此,还偏偏在此时主动要求行医?
高文远派来的管事见她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报了进去。
高文远正心烦意乱,听闻有女医师自告奋勇,虽有疑虑,却也病急乱投医,挥手道:“让她进来!”
青鸢被引至二堂,对着沈砚与闻讯赶来的高文远微微颔首,既不行跪拜大礼,也不失礼数,语气平淡:“小女子青鸢,游历至此,听闻此处有重伤患,特来尽绵薄之力。若是治不好,绝不强求分文;若是侥幸能救,只需些药材成本便可。”
高文远打量着她,见她虽年轻,眼神却异常沉稳,不似作伪,便道:“好!你若能治好赵公子与那死牢里的李万山,本通判重重有赏!”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与赏赐无关。”青鸢淡淡说完,便转向沈砚,“先看哪位?”
“先去看看赵公子吧。”沈砚开口道。赵恒的身份毕竟更敏感,若有差池,麻烦更大。
青鸢点点头,提着药箱,跟着赵恒的仆从去了偏院。
沈砚与高文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也跟了上去。
偏院里,赵恒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里胡乱喊着“别杀我”、“李家反贼”之类的胡话,两个仆役按着他,才没让他从床上滚下来。
几个本地郎中围在床边,愁眉不展。
青鸢走上前,示意仆役松开手,伸手搭上赵恒的腕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睑,神色平静无波。片刻后,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赵恒头顶、手腕等处的穴位。
她的动作极快,却稳如磐石,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不过片刻,原本还在挣扎嘶吼的赵恒,竟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眼神中的惊惧褪去,沉沉睡了过去。
“好了。”青鸢拔出银针,用布擦了擦,“他只是惊悸入心,气血紊乱。我开一副安神汤,连服三日,便可无虞。”
众人皆是一惊。几个郎中折腾了许久都束手无策,这女子竟只用几针就稳住了局面,医术之高,实在令人咋舌!
赵恒的仆从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高文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对青鸢的态度也郑重了几分:“姑娘好手段!那……李万山呢?”
“去看看。”青鸢依旧言简意赅。
一行人又来到死牢。李万山躺在冰冷的草堆上,面色灰败如死,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箭伤处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散发着淡淡的腥臭。
青鸢蹲下身,不顾污秽,仔细检查了李万山的伤口,又探了他的脉象,眉头微微蹙起。
“伤势太重,失血过多,且有感染之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烈酒和干净的布条,“借我一把小刀,一盆热水。”
衙役连忙取来。
只见青鸢将小刀在火上烤过,蘸了烈酒,毫不犹豫地划开李万山箭伤处的皮肉,动作干脆利落,将里面的碎骨与污血一点点清理出来。李万山痛得浑身抽搐,却依旧昏迷不醒,可见已是油尽灯枯。
青鸢额头渗出细汗,却眼神专注,清理完伤口,又敷上特制的金疮药,用干净布条仔细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又取出一粒黑色药丸,撬开李万山的嘴,用水灌了下去。
“这是保命丹,能吊住他一口气。”青鸢站起身,擦了擦手,“能不能活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另外,他体内……似乎有些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