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静”。
不是山林幽谷的宁静,不是深海之底的沉寂,而是……被抽离了所有生机、连时间流逝都显得暧昧模糊的、近乎永恒的“死静”。
灰色沙砾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残破的衣袍,刺入皮肉,直抵骨髓。空气干燥得吸进肺里都带着沙砾摩擦般的痛感,稀薄的灵气中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衰朽终末的颓败气息。
林穆凡的意识,便是在这片冰冷死寂的包裹中,如同沉在漆黑海底的微光,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升。
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寸寸欲断的灼痛。
丹田紫府中,混沌元婴萎靡地盘坐着,周身原本璀璨的混沌光晕黯淡得只剩一层薄纱,元婴小脸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太虚五行道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枝叶耷拉着,树干上那道在战斗中强行进化汲取混沌之气留下的裂痕触目惊心,只有极细微的五色流光在缓缓流转,维系着最基本的生机。
两件本命至宝——天师铜钱与缚灵天宝符,则静静悬浮在元婴两侧,它们并未“沉睡”或“受损”,作为初代天师一炉炼制的最高层级法宝,其本质超然,此刻只是光芒极度内敛,如同蛰伏的古神,仅凭一丝与主人性命交修的联系,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混沌波动。这波动并非刻意催动,而是法宝本质的流露,它笼罩着林穆凡的识海与肉身,坚韧而持续地抵御着外界那股无形衰败气息的侵蚀,护持着主人最核心的一点本源不散。
“呃……”一声极轻微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溢出。林穆凡的眼皮沉重如山,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红如凝固血痂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均匀得令人心头发慌的昏黄暗红色调,低低地压在天际。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这层颜色,视线所及,一切都蒙着一层不祥的灰红滤镜。
他试图转动脖颈,查看四周,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引发了全身骨骼和内脏的呻吟剧痛。他发现自己呈一个扭曲的姿势仰躺在坚硬的砂砾地上,身下是粗糙的灰色砂石,夹杂着一些惨白如骨殖的碎块。不远处,几丛低矮、扭曲、毫无绿意的苍白植物,像极了放大的地衣或缩小的枯树,僵直地立着,叶片如同风干的皮革,在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中纹丝不动。
神识……几乎无法离体。勉强能感应到身周一丈范围内的情况。
左边,约莫两三丈外,一团青色与一团金色的人影倒伏在一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正是敖苍与敖青璇。敖苍后背那道被黑龙长老腐蚀的伤口依旧狰狞,虽已不再流血,但皮肉焦黑翻卷,隐隐有黑气残留。敖青璇面如金纸,青龙本源透支过度,让她周身气息几乎消散,唯有心口一点微弱的青碧光华顽强闪烁。
右边稍远处,一片略显干净的沙地上,静静躺着两个人。一位是身着破损宫装、面容苍白却绝美、昏迷中眉宇紧锁的妇人,正是刚刚被救出的幽璃。她身上还残留着水晶棺的微凉气息,以及长期被禁锢的虚弱,但胸脯已有微弱起伏。紧挨着她的,是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正是冥凌仙子。
她侧身蜷缩着,原本如雪的白衣此刻沾满了灰尘与干涸的暗红血渍,左肩处尤为明显——那里的衣物连同皮肉,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仿佛被时光瞬间夺走了所有生机,干枯萎缩,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形成刺目对比。那道敖冥留下的黑暗死气,依旧如同附骨之蛆,盘踞在那里,并向心脉缓慢侵蚀。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一动不动,唯有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枚光芒黯淡的坠星。她另一只手中的黑色长鞭软软地垂在身侧。
更远些,敖坤长老靠在一块凸起的苍白岩石旁,也是昏迷不醒,老脸煞白,气息紊乱。他的伤势相对最轻,但先前被魔柱折磨,又经历大战,也已到了极限。
而在林穆凡感知的边缘,两股相对“强盛”一些的气息,如同忠诚的石像,一左一右守在众人外围数十丈处,保持着警戒姿态。正是那两名被林穆凡以缚灵天宝符契约的炼虚初期魔将。他们身上的魔气黯淡了许多,显然也受伤不轻,但主仆契约的力量让他们即使在林穆凡昏迷时,也本能地执行着“护法”的最后指令,眼神空洞却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荒原。他们身上的魔道气息,与这苍白荒原的衰败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被林穆凡本命至宝自然散发的那层微弱混沌波动遮掩了大半,并未引发明显的异动。
“都……还活着……”林穆凡心中划过一丝庆幸,随即又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伤势太重了。全员濒死,灵力枯竭,丹药耗尽,身处完全陌生且明显不友好的环境,还被未知的存在监视着。
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丹田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混沌元婴更是微微一颤,裂痕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不行,现在任何修炼或疗伤的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崩溃。
只能靠身体本能和最基础的功法自行缓慢修复。可这地方的灵气……稀薄且充满衰败之意,吸收进来恐怕弊大于利。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行动力……至少……要确认环境威胁……”林穆凡心中念头急转。他想到了太虚源衍府,那里灵气充沛,时间流速也快,是绝佳的疗伤之地。但开启源衍府需要神识和灵力引导,他现在连内视都勉强,更别提打开府门了。天师铜钱内部也自成一界,但同样需要主动操控。
目前看来,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两件本命至宝那自然而然的、源于其至高本质的微弱护持功能,以及……那两名契约魔将。
他集中全部精神,试图通过识海中那与缚灵天宝符的性命联系,向两名魔将传递一个最简单的意念:“戒备……探查……安全范围……”
意念传出,如同石沉大海,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感受到外围那两个“石像”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接收到了模糊的指令,警戒的姿势更加紧绷,并且开始以更缓慢、更谨慎的姿态,向外挪动脚步,扩大侦查范围。
这几乎耗尽了林穆凡刚刚凝聚的一丝心神。他再次感到强烈的眩晕,眼前发黑。
不能睡过去……在这地方彻底失去意识,和死亡无异。
他强行稳住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的混沌元婴和太虚五行道树上。既然无法主动吸收外界灵气,那就尝试唤醒内在的潜力。道树曾进化,获得从虚空汲取混沌之气的能力,虽然现在重伤,但这本能或许还在?
他摒弃杂念,仅存的一缕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手,抚过道树干上的裂痕,传递着安抚与召唤的意念。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几乎无法计量。
暗红色的天空永远维持着那副黄昏将尽、长夜未至的模样。风偶尔大一些,卷起灰色的沙尘,打在苍白植物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细碎的嘲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没有沙砾滚动之外的任何自然声响。
就在林穆凡的意识又要陷入黑暗时——
嗡……
丹田紫府内,那株沉寂的太虚五行道树,一片低垂的、带着焦痕的叶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树身那狰狞的裂痕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五色混沌光点,如同黑夜中苏醒的萤火,悄然亮起。随即,第二点,第三点……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地闪烁着。
仿佛被这点点微光唤醒,道树那深入虚无的根系,似乎极其缓慢地、被动地汲取到了一丝丝……与归墟或天元大陆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但也更加驳杂混乱的“虚空能量”。这能量进入道树,经过那五色混沌光点的初步过滤转化,化为一缕缕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真实存在的混沌灵气,如同甘霖般,滴落在干涸龟裂的丹田土地上,滋润着萎靡的混沌元婴。
元婴小脸上的裂痕,似乎被这细微的灵气滋养,停止了恶化,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愈合迹象。
虽然这自发的汲取和转化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可能一天时间转化的灵气还不如平时一个呼吸吸收的多,但在这绝境之中,却无异于天降甘霖!这至少证明了,他的根本大道——混沌之道,在这诡异的世界,依然有效!太虚五行道树的进化能力,在绝境中反而显露出了其“无限进化”潜力的冰山一角——适应,并在任何环境下汲取能量!
“道树……在自行修复……汲取……”林穆凡精神猛地一振。这发现给了他巨大的信心。只要根本大道不损,就有希望!
他不再强行调动神识或灵力,而是彻底放松心神,将全部意识沉浸在对丹田内这一丝丝“生机”的感应与引导上,让身体进入最深层次的、本能的修复状态。同时,他也分出一丝极细微的意念,维系着与两名契约魔将的若有若无的联系,作为最后的安全预警。
……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低微的、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
是敖坤长老。他修为较高,底蕴也深,率先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他挣扎着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灰败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是……何处?”他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殿下!青璇公主!”他立刻看到了不远处倒伏的敖苍和敖青璇,脸色大变,想要起身过去查看,却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咳出几口带着黑气的淤血。
他勉强镇定心神,开始检查自身。伤势严重,但本源未损,只是消耗过度。他立刻盘膝坐下,尝试运转龙族功法,吸收灵气疗伤。然而,刚一引动,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这灵气……怎会如此污浊衰败?蕴含死气!”他急忙停止吸收,这地方的灵气不仅稀薄,而且性质诡异,强行吸收只会加重伤势,污染龙元。
他看向其他人,心沉了下去。每个人都气息奄奄,尤其是林穆凡和那位冥凌副阁主,一个本源透支灵魂受损,一个身中诡异死气,情况最为危急。
“必须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至少要能遮风挡雨,这地方……”敖坤长老强撑着力气站起来,忍着剧痛,步履蹒跚地走向敖苍和敖青璇。他必须先确认两位殿下的生死。
就在他靠近敖苍,颤抖着手去探鼻息时——
“咳……咳咳……”又是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响起。
这次,声音来自另一侧。
冥凌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清澈灵动、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紫芒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疲惫、痛苦与茫然。她先是看到了暗红色的诡异天空,愣了几秒,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海眼决战、黑暗死线、阁主祭出至宝、契约烛阴、空间裂缝……
“母亲!”她猛地想起,不顾左肩传来的、如同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看向身旁。
幽璃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一些,似乎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
冥凌松了口气,随即左肩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她低头看去,看到自己左肩那灰败干枯的伤口,感受到那股阴寒死气仍在缓慢蔓延,心头一凉。她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暗星魔力,想要压制死气,却发现魔力几乎干涸,经脉滞涩,稍一用力,死气反而像是被刺激到,侵蚀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她连忙停止,不敢再妄动。
“冥凌副阁主……你醒了?”敖坤长老注意到这边动静,暂时放下敖苍,艰难地挪步过来,看到冥凌肩头的伤势,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霸道的死气!像是……纯粹的死亡法则凝聚!”
“坤长老……阁主他们……”冥凌声音虚弱,看向林穆凡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林阁主应该还活着,气息虽弱,但有种……奇异的韧性在维持。”敖坤长老毕竟是炼虚修士,眼力还在,“只是他透支最重,恐怕一时半会难以苏醒。两位殿下也昏迷不醒。此地诡异,灵气污浊,我等伤势沉重,情况……不妙。”
冥凌咬着苍白的下唇,目光扫过这片荒凉死寂的大地,又看向外围那两名如同雕塑般警戒的魔将,最后落回自己手中的坠星上。坠星光芒黯淡,但触手依旧温润,隐隐与她体内的暗星魔殿传承有着共鸣。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冥凌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决绝,“阁主拼死带我们冲出来,不是让我们死在这里的。坤长老,你伤势稍轻,能否先探查一下周围?寻找是否有水源、洞穴,或者……任何可能存在的、灵气稍好或相对安全的地方?我试着用坠星感应一下,看能否与这片天地产生一丝联系,或者找到……类似星锚的气息。”
敖坤长老看着眼前这个明明重伤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的白衣少女,心中感慨,点了点头:“好!副阁主你切莫再动用魔力,那死气诡异,需从长计议。老夫这就去附近看看。”他强提一口气,开始绕着众人所在区域,缓慢而警惕地探查起来,同时警惕地避开了那两名魔将——虽然知道他们已被契约,但魔气森森,看着依旧让人不舒服。
冥凌则盘膝坐好,将坠星捧在掌心,闭上双眼,尝试以最微弱的神识沟通坠星。她不敢动用魔力,只能凭借坠星本身材质与传承的天然联系去感知。
坠星微微发热,表面黯淡的银紫光华如同呼吸般明灭。冥凌的感知,仿佛透过坠星,延伸向脚下这片死寂的大地,延伸向那暗红色的苍穹。
没有星辰的回应。没有熟悉的星力波动。这片天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隔绝一切的“幕布”笼罩,连星辰的光芒都无法穿透。
但是……在某个极其遥远的、感知模糊的方向,冥凌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共鸣”?不是星力,也不是魔气,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冰冷的、与“契约”或“封印”有关的……律动?非常非常模糊,一闪而逝,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还想细究,左肩死气又是一阵侵袭般的剧痛,让她心神一散,感知中断。
“有……东西……”冥凌睁开眼睛,看向感知中那律动传来的大致方向,那是远处那片巨大卧兽般暗影山峦的方向。“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至少,不是完全的虚无。”
就在这时,探查的敖坤长老脸色凝重地快速返回。
“副阁主,情况不太对。”他低声道,“老夫发现了一些痕迹。离我们大约百丈外,砂砾有被翻动的迹象,还有一些……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留下的细长痕迹,痕迹很新!而且,老夫感知到,大概两三里外,有一片区域的‘死寂’气息格外浓重,隐约有低矮的苍白‘树林’,林间似乎有东西在缓慢移动,但看不真切。这地方……并非全无活物!只是这些‘活物’的气息,与这片天地一样,充满了衰败和……危险!”
冥凌的心提了起来。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出现了——未知环境的原生威胁。
“那两名魔将?”她问。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警戒方向主要对着那片‘树林’。”敖坤长老道,“他们虽被契约,但灵智似乎受创,只知执行简单命令,无法交流。”
正说着,远处那片苍白“树林”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仿佛无数干燥的叶片在相互摩擦。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腐败与某种甜腥气味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有生命般,从林间边缘缓缓弥漫开来,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极其缓慢地飘荡过来。
那雾气所过之处,地面的苍白植物似乎更加萎靡,连灰色的砂砾都仿佛失去了一层极细微的光泽。
“不好!那雾气有毒!或者有强烈的衰败属性!”敖坤长老脸色剧变,“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往哪里走?众人昏迷,他和冥凌都重伤难行。
就在这危急时刻——
一直静静躺着的林穆凡,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其实并未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道树自发汲取虚空能量转化灵气的过程虽然缓慢,但经过这段时间,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神识操控力。这丝神识,不足以驱动复杂的法术,却足以引动与他性命相连、本质极高的天师铜钱,激发其最基础的一项功能——收纳与守护。
那层一直由两件至宝自然散发的、笼罩他身体的微弱混沌波动,性质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变得更加“主动”。
紧接着,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仿佛蕴含空间本源法则的力量,以林穆凡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丈范围内的所有人——冥凌、幽璃、敖苍、敖青璇、敖坤长老,以及外围那两名察觉到雾气威胁、正想靠拢过来的炼虚魔将!
光芒一闪。
十丈范围内的沙地上,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只有原地留下了一些杂乱的痕迹,以及那正在缓缓飘近的、不祥的灰白雾气。
……
天师铜钱内部,太虚源衍府外围区域,一片专门用来临时安置的、相对空旷的平台上。
光芒接连闪烁,昏迷的敖苍、敖青璇、幽璃,受伤的冥凌、敖坤长老,以及两名炼虚魔将,还有最后出现的、依旧昏迷但眉头微蹙的林穆凡,齐齐出现在这里。
这里灵气虽然比不上源衍府核心区浓郁,但也远比苍白荒原充沛和纯净得多!更重要的是,安全!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诡异与威胁!
“这……这是……”敖坤长老震惊地看着周围突然变换的环境,古朴的石质平台,远处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轮廓,以及空气中流淌的、让他龙元都感到一丝舒畅的精纯灵气。“洞天法宝?不,这灵气品质和空间稳固程度……远超一般洞天!是林阁主那件至宝的内部空间?”他想起了海眼之战时惊鸿一现的那枚铜钱。
冥凌也是松了口气,左肩的剧痛似乎都在纯净灵气的包裹下缓和了一点点。她看向平台中央昏迷的林穆凡,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下属对阁主的感激与担忧,也有一丝源自过往契约、如今已转化为信任与羁绊的关切。 “坤长老,此地应是阁主的隐秘洞府,安全暂时无虞,灵气也适合疗伤。”冥凌虚弱但清晰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我们尽快恢复一些行动力和战力。此地时间流速似乎也与外界不同?”她隐约感觉到周围时间的异常,但不确定。
敖坤长老也压下心中震撼,点头:“不错!副阁主你说得对!此地乃天赐之机!老夫这就为两位殿下输送一些龙元,稳住伤势。你也赶紧长试引导此地灵气,看能否暂时压制你肩头的死气,切记莫要动用魔力!至于林阁主……”他看向林穆凡,感受到对方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极其坚韧、并且在缓缓增强的生机,以及其丹田处隐约传来的、与周围空间隐隐共鸣的玄妙波动,“他似乎在自行恢复,而且与这处空间本源相连,我们不要轻易打扰,以免干扰其玄妙状态。”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敖坤长老盘坐在敖苍与敖青璇中间,双手分别抵住两人背心,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精纯龙元,一丝丝渡入,帮他们稳固心脉,唤醒生机。
冥凌则找了个角落,小心翼翼地盘膝坐下,尝试引导周围纯净平和的灵气,缓缓流过经脉,滋润干涸的丹田,并尝试以最温和的方式,将一丝丝灵气引导至左肩伤口附近,形成一层极薄的灵气屏障,试图隔绝和延缓那黑暗死气的侵蚀。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刺激死气反扑。纯净的灵气对死气有一定天然的克制和净化作用,虽然微弱,但总算让那阴寒侵蚀的感觉稍稍减轻了一丝。
那两名炼虚魔将,则如同最忠诚的护卫,自动走到平台边缘,一左一右站定,面向虚空,身上黯淡的魔气在这纯净灵气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沉默地执行着“护法”的指令。
时间,在这加速的空间里,一点点流逝。
外界苍白荒原上,那灰白色的衰败雾气缓缓覆盖了他们原先停留的区域,一些潜伏在苍白植物根部、砂砾之下的、形如枯枝或惨白甲虫的微小生物,在雾气中悄然活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吞噬着雾气中蕴含的衰败能量,也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外来“养料”。
那双在众人坠落时便已睁开、隐藏在苍白植物阴影下的、岩石般的灰白眼眸,在雾气弥漫而至时,缓缓闭合,重新沉入砂砾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片砂地,似乎比周围更加“平整”和“干净”一些。
危机暂时解除,但探索和生存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苍白荒原,这片被遗忘的死寂世界,已经为这群不速之客,掀开了它神秘而危险面纱的一角。而林穆凡体内,太虚五行道树那顽强的、自发的进化与适应,也在这绝境压力下,悄然进行着更深层次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