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时光,静谧而漫长。离开了裂渊城后,林穆凡并未急着赶路,而是将这次远行也当作了一场修行。他将新得的 《千幻灵诀》 也传授给了墨渊。墨渊身为水系至尊神兽,灵智极高,学习这类偏向辅助与变化的法诀并无太大阻碍,反而因其对水元变化的深刻理解,触类旁通,进境极快。
主仆二人在深邃的海底世界中,一边缓缓前行,一边潜心修炼《千幻灵诀》。他们见识了碎星海深处许多陆地上难以想象的奇景:有绵延万里的发光珊瑚森林,色彩斑斓,如梦似幻;有深不见底的海沟,其中栖息着体型庞大如山岳、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未知巨兽;有会模仿各种声音、编织精神幻境的诡异鱼群;还有依靠吞噬海底火山能量为生、通体如同红宝石般的晶石生物……
七年时光过去,他们终于将《千幻灵诀》修炼至了大成境界。
此时的林穆凡,心念微动,便可骨骼轻响,面容身形随意变换,气息更是能模拟出从炼气到元婴的不同层次,且圆融自然,毫无破绽。而墨渊更是不需要林穆凡任何帮助,他凭借自身对水元与变化的掌控,便能完美地化形成他人,甚至连神兽本源气息都能彻底收敛。
这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天元大陆的东荒东海岸附近。在距离海岸尚有百里的一处隐秘礁石后,两人相视一笑。
林穆凡身形微微拔高,面容变得更为硬朗几分,肤色呈健康的古铜色,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散修特有的机警与历练,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修为气息稳稳地定在筑基中期。他为自己取了个化名——木辰。
墨渊则是身形稍微收敛,化作一位身着蓝色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青年,气息同样控制在筑基后期,名为墨寒。两人站在一起,倒真像是一对在外闯荡、相依为命的散修兄弟。
“走吧,墨寒,去看看这天元大陆,如今是何光景。”林穆凡,不,现在是木辰,笑着说道。
墨寒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他身侧。
两人驾驭起最普通的御风术,贴着海面,朝着海岸线飞去。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陆地的轮廓逐渐清晰,还能看到一些渔船和低阶修士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坚实土地的一片沙滩附近时,一阵争执声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五六个穿着统一制式、颜色驳杂、看起来像是某个小宗门弟子服饰的修士,正围住三名看起来是本地渔民的凡人,以及一位只有炼气三层、似乎是渔民子弟的年轻修士。那几个统一服饰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炼气七八层,最低的才炼气四层,但态度却十分嚣张。
为首那个炼气八层的三角眼青年,一脚踢翻了渔民装着鲜鱼的木桶,趾高气扬地喝道:“哼!不识抬举!这片海域,包括这处沙滩,如今都归我们凤鸣阁管辖!凡在此处捕捞、采集、乃至经过者,都需缴纳灵石或等价物资!这是规矩!你们这几个刁民,竟敢抗税?!”
他身旁一个矮胖修士也跟着帮腔:“就是!我们凤鸣阁乃是名门大派,阁主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威震天下!能在此地修行、生活,受我凤鸣阁庇护,是你们的福气!交点供奉怎么了?”
那三名渔民吓得瑟瑟发抖,连连作揖。那个炼气三层的年轻修士则涨红了脸,鼓起勇气反驳道:“你……你们胡说!我听说过凤鸣阁!那是远在碎星海的神秘大派,阁主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怎么会……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收什么过路费?你们肯定是冒充的!”
“放肆!”三角眼青年大怒,抬手就凝聚出一团微弱的水球,作势要打,“竟敢污蔑我凤鸣阁清誉!看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厉害!”
不远处,刚刚落地的林穆凡和墨渊,将这一幕尽收耳底。
林穆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愕然,随即是哭笑不得,最后化作一种深深的无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有点痒,又有点想笑。
墨渊化身的冷峻青年墨寒,嘴角也是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向来沉稳的他,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荒谬之感。他们凤鸣阁的阁主和护法长老,就站在这儿,亲眼看着一帮炼气期的小混混,打着自家宗门的旗号,在欺负凡人和低阶修士,强收保护费?
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大哥,这……”墨渊以神念传音,语气带着一丝询问。
林穆凡摆了摆手,同样传音回道:“不急,再看看。我倒要看看,这帮家伙,能把我们‘凤鸣阁’的名头,败坏到什么程度。”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想到自己宗门这名头,这么快就被不法之徒给“借用”了,而且还是用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上。
只见那三角眼青年见恐吓有效,更加得意,指着自己胸口一个歪歪扭扭、像是随便绣上去的凤凰图案(那凤凰画得跟只扑棱翅膀的土鸡似的),傲然道:“看见没?这就是我们凤鸣阁的标记!如假包换!今天你们要不交出十块下品灵石,要不就把这几筐鱼都留下!否则,别怪我们替阁主管教管教你等!”
那年轻修士和渔民们面露绝望,十块下品灵石对他们而言可不是小数目,那几筐鱼更是他们一家老小好几天的生计。
就在三角眼青年志得意满,准备强行夺鱼之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哦?凤鸣阁?真是失敬失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修士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那位青衣筑基修士(木辰)。
三角眼青年见来了两个筑基期修士,心里先是一紧,但看对方衣着普通,像是散修,而且只有筑基中期和后期,自己这边人多,背后又有“凤鸣阁”这块“金字招牌”,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挺了挺胸膛,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二位前辈有何指教?我们凤鸣阁在此处理事务,闲杂人等最好回避!”
木辰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强忍着笑意,故作好奇地问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在下游历四方,也对凤鸣阁神往已久。听闻凤鸣阁阁主木凡前辈,修为通天,仁义无双,座下更有孟知白、冥凌仙子等化神大能,阵法通玄,资源无尽,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仙家圣地。”
他顿了顿,指着三角眼青年胸口那丑陋的“凤凰”标记,以及他们那寒酸的修为和做派,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可……诸位道友这身行头,这修为……还有这强收凡人鱼获的行径……似乎与在下听闻的凤鸣阁,不太一样啊?莫非……凤鸣阁还有外门分支,专司……呃,收取渔税?”
他这话说得彬彬有礼,但其中的讽刺意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那三角眼青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面面相觑,有些慌了神。他们平时扯着“凤鸣阁”的虎皮做大旗,吓唬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凡人和低阶散修还行,真遇到对凤鸣阁有所了解的筑基修士,而且还当面质疑,立刻就露怯了。
“你……你懂什么!”三角眼青年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们……我们正是凤鸣阁的外门执事!在此收取资源,是为了……是为了供奉阁内前辈修行!你一个散修,也敢质疑我们凤鸣阁内部事务?!”
“哦?外门执事?”木辰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不知诸位执事,可知凤鸣阁山门位于何处?阁主木凡前辈,最近一次开坛讲法是在何时?副阁主冥凌仙子,最擅长何种神通啊?”
他问的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却绝非外界普通修士能详细知晓的,尤其是关于冥凌仙子擅长的神通,更是隐秘。
三角眼青年和他那群手下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额头冒汗。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偶然听说了凤鸣阁的威名,觉得这名头响亮,拿来唬人正好,便自己捣鼓了一身衣服,开始在这沿海一带作威作福。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那原本绝望的年轻修士和渔民们也反应过来了,看向那几人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你们……你们果然是假的!”年轻修士气愤地指着他们。
“混账!竟敢冒充凤鸣阁的名号在此招摇撞骗!”墨寒适时地冷喝一声,筑基后期的威压稍稍释放出一丝,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掠过那几人。
那五六个冒牌货顿时如坠冰窟,双腿发软,扑通几声全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混口饭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木辰和墨寒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好笑。没想到他们初临天元大陆,遇到的第一个与“凤鸣阁”相关的,竟然是这么一出闹剧。
木辰摇了摇头,也懒得跟这些蝼蚁计较,只是冷冷道:“滚吧。日后若再让我听闻尔等冒充凤鸣阁行恶,定斩不饶!”
“是是是!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那几个冒牌货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走了,连那歪歪扭扭的“凤鸣阁”服饰都嫌碍事,边跑边扯了下来扔掉。
赶走了冒牌货,木辰和墨寒将目光投向那惊魂未定的年轻修士和渔民,温和地问道:“小兄弟,没事吧?这些宵小之辈,败坏凤鸣阁清誉,已然受到惩戒。”
那年轻修士连忙躬身行礼,感激道:“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李小鱼,多谢前辈!”他看向木辰和墨寒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木辰看着这个名叫李小鱼的年轻修士,心中微微一动。他初来乍到,正好需要了解一下如今东荒,乃至天元大陆的详细情况。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他笑了笑,对李小鱼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地,对此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不知小兄弟可否为我二人介绍一下附近的情况?”
李小鱼自然是满口答应,能为两位筑基前辈效劳,他求之不得。
凤鸣阁的正牌阁主与护法长老,就这样,因为一伙冒牌货,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正式踏入了天元大陆的纷扰红尘之中。而前方的路,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