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刺杀事件，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京城。光天化日之下，首辅协理、圣眷正隆的“墨澜先生”竟在皇家眼皮底下的西山遇袭，这无疑是对朝廷威严的挑衅。
皇帝闻讯震怒，下旨严查。一时间，京兆尹、刑部、乃至皇城司都动了起来，西山附近戒严，盘查往来人等，闹得沸沸扬扬。然而，那些死士如同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除了几具查不出身份的尸体和几件寻常兵器，未留下任何线索。
星海商会别院内的守卫明显加强了。墨武脸色铁青，将护卫布置重新调整，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此次遇袭，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失职。
苏挽晴（墨澜）却显得异常平静。她坐在书房内，面前摊开着那张绘有“烈日焚天纹”的拓片，仿佛昨日的生死一线并未发生。
“主上，是属下失职……”墨武单膝跪地，语气沉痛。
“起来吧，不怪你。”苏挽晴打断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拓片上，“对方有备而来，且是死士。若非……后来那批人出手，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她提到“后来那批人”时，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查清楚那批人的来历了吗？”她问。
墨文上前一步，低声道：“回主上，我们的人试图追踪，但他们极其擅长隐匿，很快便失去了踪迹。不过……根据其身手和行事风格，很像……沈首辅麾下传闻中的‘暗影卫’。”
果然是他。苏挽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沈砚，你究竟是在保护一枚有用的棋子，还是在守护一个你不敢确认的幻影？
“刺杀我们的人呢？可有头绪？”
“暂无确切证据。”墨文摇头，“但有能力培养这等死士，且敢在京城、在陛下关注的工程上动手的，无非是那几家。有可能是视您为沈砚助力、欲除之而后快的政敌；也有可能……是察觉了您与‘星海商会’的迅速崛起，担心利益受损的某些勋贵或商业对手；甚至……不排除是冲着你正在研究的这些古老符号而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拓片。
苏挽晴沉默片刻。墨文的分析不无道理。她的归来，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神经。尤其是这“烈日焚天纹”，若真与某种失落的力量有关，引来觊觎也不足为奇。
“书院工程不能停。”她最终说道，“加强戒备，但不必草木皆兵。对方一击不成，短期内未必会再动手。倒是沈砚那边……”她沉吟着，“他既然出手‘救’了我，总该有所表示。”
正如她所料，次日午后，首辅府的帖子便送到了，邀“墨澜先生”过府一叙，商议加强西山安保及后续书院事宜。
这一次，苏挽晴没有拒绝。
再入沈府，心境已是天壤之别。不再是那个被囚于别院、生死由人的罪臣之女，而是与当朝首辅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书房内，沈砚屏退了左右，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目光如炬，落在她脸上的银质面具上，仿佛要将其灼穿。
“昨日西山之事，让先生受惊了。”沈砚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是本官疏忽，安保布置不周。”
“首辅大人言重了。”苏挽晴微微欠身，“若非大人派人暗中护卫，墨澜恐怕已遭不测。还未谢过大人救命之恩。”她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心感激。
沈砚眼眸微眯，审视着她。这般滴水不漏的应对，让他心中的疑团更大。“先生可知，是何人欲对先生不利？”
苏挽晴抬头，面具后的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墨澜一介商贾，初来乍到，与人无冤无仇，实在想不出得罪了何方神圣。或许……是墨澜行事不够谨慎，碍了谁的眼？又或者，是这‘格物书院’，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暗示可能与书院有关。
沈砚不置可否，转而道：“陛下已下旨严查，相信不久会有结果。为保先生与书院安全，本官会增派一队京畿卫兵，驻守西山。”
“多谢大人。”苏挽晴道谢，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京畿卫兵目标太大，恐引人注目。墨澜以为，加强商会自身护卫，同时请大人麾下的……专业人士，”她刻意顿了顿，“暗中照拂即可，如同昨日那般。如此，既不张扬，也更有效力。”
她在试探，试探沈砚对她“安全”的重视程度，也试探他是否愿意将“暗影卫”这等力量持续用于“保护”她。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道：“可。”
一个字，重若千钧。这意味着，他默许了持续对她进行“保护性监视”，也意味着，他暂时将她划入了需要他势力庇护的范围。
“如此，墨澜便安心了。”苏挽晴再次欠身，“另外，关于书院，墨澜近日整理古籍，偶得一前朝改善漕运的设想图稿，虽不成熟，或有些许参考价值。墨澜愿将其献与大人，若大人觉得有用，或可交由工部勘验。”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放在书案上。
这是一份实实在在的“谢礼”和“诚意”，也是一个持续的价值展示。她要让沈砚看到，保护她，利大于弊。
沈砚目光扫过那卷图纸，并未立刻去拿。“先生有心了。”
“分内之事。”苏挽晴起身，“若大人无其他吩咐，墨澜便告辞了。”
沈砚没有挽留。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卷图纸。图纸上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带着一股极淡的、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她独有的、混合着药草与清墨的气息……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气息……怎么可能？！
“来人！”他猛地出声，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暗卫应声而入。
“去查！查墨澜今日所用墨锭、纸张，乃至……她身上熏香的来源！立刻！”
他盯着那卷图纸，眼神如同濒临绝望的困兽。
墨澜，苏挽晴……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