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三小时四十分。
NERIc核心实验室，空气几乎要凝结出冰晶。顾凡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冰裂纹笔洗芯片中提取的指令集，像一把把形状各异的钥匙，正在疯狂尝试开启“归寂”协议那扇沉重而扭曲的门。
“指令序列‘泽火革’无效！”
“‘地水师’序列遭到反向加密回击！”
“‘天雷无妄’序列……部分匹配！协议外层的逻辑锁出现松动！”
顾凡精神一振：“集中算力，沿着‘无妄’序列的缺口渗透！不要强攻，模仿程建国的初期算法风格，尝试‘说服’而不是‘征服’！”
团队立刻调整策略，生成的渗透代码不再像攻城锤，而是化作细密的数据流，模仿着程建国早期论文中那种特有的、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的逻辑韵律，悄然渗入“归寂”协议松动的缝隙。
与此同时，针对电网噪声信号的紧急通报，正以最高密级飞向世界各地。部分国家反应迅速，立刻派人核查相关枢纽；但也有国家质疑信号的真实性，要求提供更多证据，协调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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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三小时整。
西山外围，夜幕深沉。“潜渊”行动组如同暗夜中的群狼，在统一指令下，扑向早已锁定的七个目标地点——分别是“瓷器”网络最后的通讯中继站、安全屋、以及两处疑似物资储备点。
抓捕行动迅猛而安静。大部分目标在睡梦中或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控制，只有一处郊区别墅发生了短暂交火，对方持有非制式武器，但很快被压制。负隅顽抗者被击毙，其余被捕。
夜枭在指挥车上，审问第一时间送来的主要头目。“说，‘归巢’指令的最终手段是什么？‘瓷器’到底听命于谁？”
头目嘴角淌血，眼神涣散，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来不及了……‘雏鸟’一定会归巢……‘先生’的意志……不可违背……”话音未落，他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牙齿中藏有剧毒胶囊，瞬间发作。
“抢救！”夜枭脸色铁青，但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对方如此决绝，意味着“归巢”行动可能已经到了无法逆转的最后阶段，或者，启动指令早已发出。
他立刻将情况汇报林辰，同时命令所有单位，对被捕人员立即进行彻底的医疗检查和防自杀监控，并搜查所有电子设备，寻找任何关于“先生”和最终行动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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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主宅，“堡垒”预案启动。
无形的屏障被提升到极致。不仅外部防御加固，宅邸内部也进入了某种程度的“静默”状态。非必要电子设备关闭，所有人员限定活动区域，罗蔷蔷和林熙被转移至地下室最深处的、经过特殊加固的安全套房。这里配备了独立的生命维持系统和通讯设备，理论上可以抵御大部分外部攻击。
林辰没有下去。他留在书房，这里是“堡垒”的指挥节点。屏幕上分割着顾凡的破解进度、夜枭的抓捕实况、电网监控数据以及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倒计时。
罗蔷蔷的视频请求接了进来，画面里她抱着已经睡着的林熙，背景是安全套房的柔和灯光。“辰哥，我们都好。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林辰看着妻子强作镇定的脸和儿子恬静的睡颜，声音放缓，“等我处理完，就下去陪你们。”
挂断视频，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倒计时：两小时三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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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RIc，顾凡团队传来激动却又紧张的消息：“渗透成功！我们进入了‘归寂’协议的一个外围决策回环！发现倒计时并非最终执行指令，而是一个预备状态窗口！在这个窗口内，如果接收到特定的、来自‘守护者密钥’的终止信号，倒计时可以中止！”
“守护者密钥？是什么？”林辰急问。
“还在解析！可能是三枚瓷片的某种联合编码，也可能是……冰裂纹笔洗芯片中更深层的、我们还没触及的生物或物理密钥！”顾凡快速道，“但坏消息是，我们触发了协议的自检机制，倒计时速度加快了！”
屏幕上，红色数字的跳动频率肉眼可见地提升！原本三小时的倒计时，正在以大约1.5倍速流逝！
时间，变得更加奢侈。
“必须找到密钥！笔洗芯片还有什么未破解部分？”林辰问。
“还有最核心的一层，加密方式显示为‘心源绑定’，可能与程建国临终前的特定脑电波或情感状态图谱有关……这几乎无法复制！”顾凡的声音带着绝望。
心源绑定……林辰想起父亲笔记中，程建国抚笔洗长叹的场景。难道密钥就是那份“悔恨”与“守护”交织的复杂心境？这太虚无缥缈了。
就在这时，夜枭的紧急通讯强行插入：“林部！从被捕人员设备中恢复的碎片信息显示，‘瓷器’的终极指令代号不是‘归巢’，而是‘同归’！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是带走或伤害林熙少爷，而是制造一起无法区分原因、能让林熙少爷和……和您，同时卷入的‘意外’！他们近期频繁侦察西山地质结构和老旧管线，可能想在宅邸下方或周边制造一次定向的、可控的浅层地质塌陷或管线爆裂，伪装成自然灾害或事故！”
同归？地质塌陷？
林辰瞬间通体冰凉。如果宅邸下方发生塌陷，哪怕规模不大，在“堡垒”预案启动、人员集中且难以快速疏散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种“意外”确实很难直接归咎于人为攻击！
“立刻扫描西山及周边地下结构！重点检查老旧矿道、排水涵洞、天然溶蚀带以及所有近期有工程活动的区域！”林辰怒吼，“启用所有地质雷达和微震监测设备！”
命令下达的同时，他看向那飞速流逝的倒计时：两小时整（加速后等效时间）。
技术幽灵与物理威胁，正在同时逼近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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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一小时四十分（加速后）。
地质扫描初步结果显示，西山主体结构稳定，但在宅邸东南方向约八十米处，一段上世纪中叶修建、现已废弃的防空支巷，其靠近山体的一侧岩体，存在近期被高频振动工具轻微扰动的痕迹！更深处，发现了微量未完全消散的、不属于自然环境的化学灌浆材料成分！
对方在加固那个支巷的某个薄弱点，同时可能在另一侧预设了爆破或振动装置！一旦触发，可能导致局部岩体失稳，引发小范围塌陷，冲击波和碎石可能直接影响宅邸地基！
“排爆和工程抢险队最快需要四十分钟抵达并开始作业！”夜枭汇报。
“等不了！”林辰看着倒计时，“调集我们自己的工程小组，携带轻型设备，从最近的安全入口进入那个支巷，查明并拆除危险装置！同时，准备紧急疏散预案，但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惊动蔷蔷和熙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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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一小时十分（加速后）。
顾凡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林部！我们分析了程建国晚年所有可查的生理数据模拟和笔洗芯片的‘心源绑定’残响，构建了一个极度简化的情绪模型。我们想尝试……直接向‘归寂’协议输入这个模型生成的、代表‘守护’与‘放弃控制’意愿的混合数据流，模拟‘密钥’！但这风险极大，可能彻底激怒协议，导致立即触发！”
模拟密钥？林辰看了一眼屏幕上宅邸地下结构的扫描图和正在逼近的工程小组实时位置。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成功率？”
“不足百分之五。”
“执行。”林辰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与其等待双线崩溃，不如搏一线生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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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五十五分钟（加速后）。
工程小组报告：“已抵达目标支巷扰动点！发现小型定向聚能爆破装置和液压顶撑结构！装置连接着远程起爆和振动触发器，信号线埋入岩体，拆除复杂！需要时间！”
“尽快！”林辰命令。
NERIc那边，顾凡团队将构建的模拟情绪数据流，通过笔洗芯片留下的特殊通道，缓缓注入“归寂”协议的核心。
屏幕上的倒计时，猛地停住了！
数字凝固在：四十四分钟三十七秒。
成功了？！
实验室里爆发出短暂的欢呼。
但下一秒，凝固的数字开始剧烈闪烁，颜色由红转紫，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协议内部数据流陷入狂暴的混乱，如同被激怒的巨兽！
“协议逻辑正在崩溃式自检！无法预测结果！”顾凡嘶声喊道。
倒计时在闪烁中，时而倒退，时而加速，最终，在一声尖锐的系统鸣音后——
归零。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所有连接着“天网”系统或相关监测网络的屏幕，无论是NERIc、西山安全屋，还是全国各地的电网调度中心，同时跳动了一下，信号短暂中断。
一秒钟后，信号恢复。
没有预想中的电网崩溃，没有大规模停电。
顾凡颤抖着检查系统状态：“‘归寂’协议……消失了。不是触发，是……自我格式化了。连带它影响下的噪声信号和所有关联模块，全部湮灭。电网一切正常。”
赌对了？那个简陋的“守护”模型，被协议认可为“密钥”，启动了它的最终自毁程序？
林辰来不及细想，立刻追问工程小组：“地下情况？”
“爆破装置信号突然全部失效！触发电路自动断路！危险解除！重复，危险解除！”
地下威胁，也同步消失了？
难道……“归寂”协议的某种终极控制权限，也关联着“瓷器”预设的物理攻击装置？程建国在设计时，将两者捆绑在了一起？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
林辰缓缓坐进椅子，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偏头痛和胃痛同时发作，额头上渗出冷汗。
夜枭和顾凡的确认信息接连传来，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心神稍懈的刹那，书桌上那台一直保持静默、用于接收最高机密信息的红色加密传真机，突然无声地启动，吐出了一张纸。
林辰睁开眼，拿起那张纸。
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打印的、冰冷的英文：
“the first move is yours. the game has just begun. – porcelain.”
（第一步是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瓷器。）
纸张右下角，印着一个极其精细、宛如官窑出品的冰裂纹青花瓷瓶图案。
林辰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依旧深沉，远方的城市灯火在危机解除后，似乎变得更加璀璨，也更加……迷离。
“瓷器”没有消失。他们输了一局，但留下了战书。
而程建国遗产的余波，真的平息了吗？
他看向屏幕，代表“天网”系统基础运行的蓝色光流平稳如常。但在那平静的蓝色之下，被“归寂”协议格式化后留下的虚无地带，是否又成了新的、无人知晓的阴影角落？
短暂的胜利，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更深邃的迷雾与更漫长的征途。
林辰将那张战书缓缓折起，放入抽屉。
他知道，自己，以及他所守护的一切，依然站在风暴眼的边缘。
而下一个浪头，或许已经在看不见的深海之下，开始积聚力量。
他站起身，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至少此刻，他可以去拥抱一下，那份短暂却真实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