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赵明锁上"清泉澡堂"的大门,开始他例行的闭店检查。这是他继承这家老澡堂的第三年,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但他舍不得关掉这份祖业。
澡堂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保持着当年的风貌:斑驳的白色瓷砖,老式的水磨石地面,木质隔板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水汽、肥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赵明沿着男宾部的走廊慢慢巡视,检查每个淋浴间的水龙头是否关紧。这是他最不喜欢的环节——深夜的澡堂太过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水滴落的回响。
在最后一个隔间,他注意到地上有一滩不寻常的水渍。不是清澈的自来水,而是带着淡淡的铁锈色,像是掺了血。
"又是水管老化。"他自言自语,拿来拖把清理。
就在他弯腰擦拭时,听见最里面的浴池传来水声。不是滴水声,而是有人入水的声音。
赵明浑身一僵。他确定今晚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客人,闭店前检查过每个角落。
"有人吗?"他高声问道,声音在空荡的澡堂里回荡。
水声停止了。一片死寂。
赵明握紧拖把,慢慢走向浴池区。推开厚重的塑料门帘,他看见大浴池的水面还在微微荡漾,像是刚刚有人离开。
他打开所有的灯,仔细检查每个角落。空无一人。
"老了,耳朵出问题了。"他苦笑着摇头,关灯离开。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这次他清楚地听见了水声,还有微弱的哼唱声,像是老人在哼什么曲子。
赵明开始怀疑是不是有流浪汉偷偷溜进来过夜。他在闭店后特意躲在前台后面,想抓个现行。
午夜十二点,哼唱声准时响起。赵明悄悄走向浴池区,透过门帘的缝隙,他看见浴池里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个消瘦的老人的背影,皮肤苍白起皱,头发稀疏。他背对着赵明,有节奏地用毛巾擦拭身体,哼着那首诡异的曲子。
赵明猛地掀开门帘:"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老人缓缓转头。他的脸严重浮肿,眼睛浑浊无神,嘴角带着怪异的微笑。
"水温正好,"老人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要一起泡吗?"
赵明惊恐地后退。他认出这是刘老爷子,澡堂的老主顾,三个月前因心脏病在浴池里去世。当时正是赵明发现的尸体。
"刘...刘爷爷?"赵明声音发颤,"您不是..."
"死了?"刘老爷子咯咯笑起来,"在水里,生死没那么分明。"
赵明转身想跑,却发现门帘变成了一堵水墙,无法穿过。澡堂里的灯光开始闪烁,水温急剧下降。
"别走啊,"刘老爷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一个人好孤单。"
赵明被困在浴池区,眼睁睁看着刘老爷子从水中站起。更可怕的是,随着他的起身,浴池里浮现出更多的人影——都是这些年死在澡堂里的老主顾。
有突发脑溢血的王奶奶,滑倒摔破头的李叔叔,还有那个洗澡时哮喘发作没能及时救回来的年轻人...
他们一个个从水中浮起,皮肤泡得发白,眼睛空洞无神,慢慢向赵明逼近。
"留下来陪我们吧,"众人齐声说,"水温正好。"
赵明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但预想中的触碰没有到来。
他小心地睁开眼,发现那些鬼魂停在了他面前一尺远的地方,无法再靠近。
"为什么..."赵明困惑地自语。
刘老爷子愤怒地拍打水面:"你身上有东西!"
赵明低头,看见胸前挂着的护身符正在发出微弱的金光——这是母亲去年从寺庙为他求来的。
鬼魂们开始消散,不甘地退回水中。灯光恢复正常,门帘也变回了原样。
赵明连滚滚爬地逃出澡堂,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请来了本地有名的陈法师。听完他的描述,陈法师面色凝重。
"水是阴阳交界之物,"陈法师解释,"溺水而亡或者在水边去世的人,灵魂容易困在水中。你们的澡堂...已经成了他们的聚集地。"
"那该怎么办?"
"超度他们,或者..."陈法师顿了顿,"关闭澡堂。"
赵明犹豫了。关闭澡堂意味着放弃祖业,但继续开下去...
当晚,赵明决定尝试与鬼魂沟通。他带着贡品和香烛,独自来到澡堂。
"刘爷爷,王奶奶,"他对着空荡的浴池说,"我知道你们孤单,但我不能留下来陪你们。请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们安息?"
水面泛起涟漪,刘老爷子的身影缓缓浮现。这次他的表情平静了许多。
"我们不是想害你,"刘老爷子说,"只是...忘不了。"
"忘不了什么?"
"忘不了生前的执念。"
随着刘老爷子的话语,其他鬼魂也陆续浮现。他们轮流讲述自己的遗憾:
王奶奶惦记着还没给孙女织完的毛衣;李叔叔放不下与儿子的争吵;年轻人心念着未完成的大学学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