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里那盆开了许久的墨兰,到底是被撤了下去。
皇后亲手换上了一盆新开的秋海棠,那娇嫩的花瓣,一簇簇,一团团,瞧着就喜庆。
可襄嫔昨日那番话,却像一根细针,扎在皇后心头,不疼,却时时提醒着它的存在。
端妃,甄嬛。
一个有皇帝多年的敬重,一个有即将临盆的龙胎。
这两个人若是真的拧成了一股绳,那便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皇后抚弄着秋海棠最外层的一片花瓣,指甲轻轻一划,那娇嫩的组织上便多了一道深痕,汁液渗了出来。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母仪天下的温厚。
“剪秋,去传话。”
“就说本宫新得了几出好戏,一个人瞧着闷,请祺贵人、淳嫔她们得闲了过来热闹热闹。”
剪秋躬身:“那,要去请菀嫔娘娘吗?”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一声,眼神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菀嫔和慧嫔都快足月了,身子金贵着,哪能劳动她们挪动。让她们在宫里好生歇着,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孝心了。”
她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也别忘了襄嫔。她近来为了宫里的事,跟着本宫劳心劳力,也该松快松快。”
这话传出去,六宫上下谁都明白。
这是皇后在摆她的款待,也是在亮她的刀。
祺贵人风头正劲,淳嫔母凭女贵,襄嫔是新投诚的利刃。
这一场戏,是唱给她们看的,也是唱给那些还没看清风向的人听的。
***
碎玉轩里,日光正好。
甄嬛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可那视线却飘忽着,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从祺贵人毒死鹦鹉,到皇后借机敲打慧嫔,再到如今这出听戏。
一环扣着一环,处处都是算计。
她如今只想安安稳稳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对这些纷争,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致。
就在这时,小允子从外头进来,脚步又轻又快,一张脸绷得死紧。
他几步走到甄嬛身边,声音压到几乎只剩下气音,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娘娘,奴才这几日留心着,总觉得咱们这院子外头有鬼!”
甄嬛放下书卷,神色未变,只平静地问:“怎么说?”
小允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奴才起初以为是自己多心。可连着好几日,都觉得长街尽头那墙角下不对劲。您和槿汐姑姑在院子里说话时,那儿就有人影晃动。”
“你看仔细了,是哪个宫的奴才?”
“有两回瞧得不太真切,那人躲得快。可今儿早上,奴才看得分明!”小允子咬着牙,眼底窜起火苗,“他装着是在长街打扫,可那扫帚半天不动一下,整个身子都快贴到墙根底下了,分明是在听墙角!”
甄嬛的心沉了一下。
“你看清是谁了?”
“看清了!”小允-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翊坤宫那个年答应的近身太监,叫肃喜的!周宁海被发落之后,就是这个狗奴才在伺候年答应!”
年答应。
甄嬛的指尖在微凉的桌面上轻轻一点。
她以为年氏被禁足在翊坤宫,早已是拔了牙的老虎,原来,竟还能伸出爪子,探到她的碎玉轩来。
是单纯的恨意驱使,还是……另有图谋?
她立刻想到了日日去翊坤宫“请安”的襄嫔。名为安抚,实为刺激。年氏本就心性疯狂,被襄嫔这般日日撩拨,新仇旧恨翻涌,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料不准。
而她甄嬛,是年氏恨不得生吞活剥的头号仇人。
正在此时,外头有小太监通传,说是景仁宫的宫女前来传话。
甄嬛与槿汐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来人传的是皇后口谕,请各宫妃嫔去听戏,又“体恤”她有孕在身,特意免了她的礼数,让她好生安胎。
“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体恤。”甄嬛淡淡地应了。
待人一走,浣碧便忍不住嘟囔起来:“姐姐,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是捧着祺贵人她们,故意冷落咱们呢!”
甄嬛却没有接她的话,只转向槿汐。
“今日太阳这样好,正适合听戏。只是淳嫔她们才是今日的主角,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她揉了揉眉心,显出几分倦怠。
浣碧看着甄嬛平静的侧脸,心里那股憋闷又涌了上来。
听戏,多热闹的事。
祺贵人,淳嫔,如今一个个都风光无限。自家姐姐却只守着这碎玉轩,连热闹都懒得去凑。
她摸了摸鬓边的珠花,那还是上次皇帝赏赐时,姐姐分给她的。
可再好的珠花,没人看见,又有什么意思?
她正自怨自艾,却听见甄嬛又开了口,这次是叫的小允子。
“小允子。”
“奴才在。”
甄嬛的声音平静,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再去留意那个肃喜。”
“若他再来,不必惊动,更不必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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