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成了新的底色,渗进骨头缝里,带着一种沉重而恒久的酸涩。每一天,安凉都像一台被过度使用的、部件生锈的旧机器,在林七夜设定的程序中艰难运转。持刀静立、缓慢移动、感知分离……这些复合训练榨干了她每一分体力与精力。汗水浸透简单的白色训练服,又在地板上蒸发,留下淡淡的盐渍。肌肉的颤抖从剧烈到微弱,再到一种麻木的、持续不断的低鸣。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地研磨,磨掉所有属于“安凉”的形状,填入他设定的模具。
但研磨的同时,某些“功能”却在被强行激活、强化。
她维持基础持刀姿态的时间,在计时器冰冷的滴答声中,被稳定地延长。那些分解到极致的缓慢步伐,从最初的踉跄别扭,逐渐带上了一丝僵硬的“准确”。更让她自己心惊的是,当林七夜命令她在疲惫中同时维持姿态并感知“赤鬼”残片时,那种最初几乎将她撕裂的“干扰感”,似乎在极其缓慢地……钝化。
并非感知变得更清晰,也并非身体更轻松。而是一种古怪的“分离能力”在滋生。仿佛意识深处被强行劈开了一条细缝,一部分用来承接身体的酸痛与颤抖,将其归类为“需忽略的背景噪音A”;另一部分则挣扎着聚焦,穿透这片噪音,去捕捉那微弱的“目标信号B”。这过程依旧痛苦不堪,失败远多于成功,但偶尔,会有那么一两秒钟,她能勉强做到——身体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姿势,同时,指尖方向传来的“锐利刺痛感”清晰地跃入感知。
每当这种时刻发生,林七夜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不会表扬,眼神也不会变化,只是在她训练结束后,在记录表格的“协同完成度”一栏,勾选一个稍高的等级。这种无声的“确认”,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效地强化着那一丝微弱的“成功”体验。
安凉痛恨这种感觉。痛恨自己身体和意识的可塑性,痛恨那随之而来的、扭曲的“进步感”。这让她觉得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所有被囚禁、被折磨的屈辱。但她的意志,在日复一日的极端消耗和这种精密的行为-反馈机制下,已经疲惫到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反抗的念头还在,却像沉在深潭底部的石头,沉重,冰冷,却难以掀起波澜。
这一天,训练内容再次升级。
林七夜没有拿出“赤鬼”残片,也没有让她持刀。他在房间中央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然后,用精神力在地面上勾勒出几个极其简单、但闪烁着微光的符号。符号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
“站到中心。”他指令。
安凉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到符号环中央站定。脚下的符号泛着冰凉的、非实质的光,并无触感。
“今天训练‘环境能量扰动辨识与初步应对’。”林七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会模拟几种不同性质、不同强度的微弱能量扰动,作用于你周围这个简易的‘场’。你需要做三件事:第一,辨识扰动的‘类型’倾向——惰性、侵蚀、干扰或其他;第二,判断其‘强度等级’——微弱、低、中、高;第三,根据前两步判断,选择并执行‘应对动作’——原地不动、向左/右横移一步、后退一步、或向前半步。”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动作必须迅速、准确、符合判断。犹豫、错误、或动作变形,都算失败。我会记录失败次数。”
安凉的心脏骤然收紧。这不再是分离训练,这是模拟实战决策!将之前灌输的所有知识、感知训练、甚至体能控制,全部整合到一个即时反应的测试中。而她,就是那个被测试的……仪器。
“明白规则吗?”林七夜问。
安凉干涩地点了点头。
“开始。”
林七夜话音刚落,安凉就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脚下符号的光芒也微微波动。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显“滞涩”感的能量流,如同看不见的粘稠空气,缓缓包裹过来。
类型?是……“惰性”吗?有点像“灰岩”的感觉,但更……稀薄?强度……很弱,非常弱。应对……惰性,微弱,通常无害,甚至可能只是环境背景变化。原地不动?
她迟疑了不到半秒。
“错误。”林七夜的声音冰冷地响起,“识别延迟,强度评估偏高一级。记录:第一次,失败。继续。”
安凉咬住下唇。不等她调整,第二股扰动来了。这次的感觉截然不同,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刮擦”感的凉意,从右后方掠来,速度稍快。
“侵蚀性”?很微弱!右边来的……向右横移?不对,向左?避开来源方向?她身体下意识地想向右动,却又僵住。
“错误。类型判断正确,方向判断错误,应对动作选择混乱。第二次失败。”
汗水瞬间从安凉额头渗出。太快了!判断时间太短了!那些知识在脑子里乱成一团,身体跟不上思考!
第三股,第四股……林七夜模拟的扰动接踵而至,性质、方向、强度都在变化。有时是明显的“干扰性”波动,让她思绪一滞;有时是伪装成“惰性”的微弱“侵蚀”;有时甚至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不同性质的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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