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法利亚的城门,是一座由白色巨岩堆砌而成的宏伟造物。在魔法灯火的映照下,它像是一头盘踞在夜色中的光之巨兽,张开巨口,吞吐着来自大陆各地的商旅与权贵。
往日里,这里即使到了深夜也是车水马龙,喧嚣震天。
但今晚,有些不同。
当帕秋一行人的马车驶入那条长达百米的城门甬道时,四周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原本熙熙攘攘的入城队伍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城门卫兵,也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恐怖的气息,一个个缩在阴影里,连头都不敢抬。
甬道内,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清脆得令人心慌。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赛拉菲娜端坐在座位上,虽然她依旧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但帕秋能清晰地看到,她按在剑柄上的那只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而紊乱,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即将回家的游子,更像是一个即将步入刑场的囚徒。
“来了。”
莉莎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那双蓝色的眼眸透过车窗的缝隙,捕捉到了前方那一抹刺眼的金色。
马车缓缓停下。
拉车的马匹似乎感受到了前方那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在地上躁动地刨着,如果不车夫死死拉住缰绳,它们恐怕早就调头逃窜了。
“哼,好大的排场。”
奈菈趴在帕秋的肩膀上,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四个把全省的灯泡都挂在身上的家伙,这就是所谓的‘勇者’吗?真是亮得让人眼瞎。”
帕秋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赛拉菲娜冰凉的手背。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道。
赛拉菲娜的身体微微一颤。她转过头,看着帕秋那双温和却坚定的眼睛,原本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
“……嗯。”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件象征着阿鲁城卫队的银白披风,然后推开车门,迈步走了下去。
夜风灌入甬道,吹动了她的金色长发。
在马车前方十米处,四道身影一字排开,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彻底封死了进城的道路。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璀璨的金色重铠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背后的鲜红披风无风自动。他双手拄着那把象征着帝国荣耀的圣剑,面容英俊而坚毅,只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此刻却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那是失望,是痛惜,也是一种不得不做出决断的冷酷。
而在他身旁,那个粉色长发的法师少女正把玩着手中的火焰,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冷笑,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嫉妒。
赛拉菲娜站在马车前,孤身一人面对着这昔日的同伴、亲人,以及那段她曾试图逃避的辉煌过去。
银白的铠甲与金色的重铠,在夜色中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沉默持续了整整三秒。
终于,那个金甲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
“在此止步——”
男人的目光越过赛拉菲娜,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然后重新落在她那张倔强的脸上。
“——我的表妹,赛拉菲娜。”
里昂·奥斯特。帝国勇者小队的队长,奥斯特家族的长子,也是赛拉菲娜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
“好久不见了,表哥。”
赛拉菲娜昂起头,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退缩,“这就是你在皇家学院里学到的礼仪吗?或者是奥斯特家现在的待客之道?在大街上公然拦截一位受陛下征召入宫的贵族?”
“礼仪?”
里昂还没说话,他身后的粉发法师菲奥娜已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嗤笑。
她上前一步,法杖顶端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截,照亮了她那张因嫉妒而略显扭曲的俏脸。
“别逗了,赛拉菲娜。你还有脸跟我们谈礼仪?”
菲奥娜的目光像毒蛇一样上下打量着赛拉菲娜,语气尖酸刻薄:
“当年的‘学院首席’,我们这一届最完美的‘晨曦之光’,甚至是原本内定的勇者小队副队长……现在居然沦落到去边境给一个下等人当保镖?还和恶龙混在一起?”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摇着头:
“赛拉菲娜,你真是把奥斯特家,还有我们导师的脸都丢尽了!如果是以前那个高傲的你,看到现在的自己,恐怕会羞愧得自杀吧?”
“菲奥娜,闭嘴。”
里昂呵斥了一句,但并没有否认菲奥娜的话。他看着赛拉菲娜,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痛心。
“赛拉,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教会监测到了那辆马车里有着不详的气息。那个叫帕秋的男人……他很可能已经被恶龙的残魂污染了。”
里昂伸出一只手,语气放缓了一些,像是兄长在劝导迷途的妹妹:
“作为曾经的同期生,也作为你的兄长,我不想让你在全城人面前难堪。让开,把他交给我。这是为了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