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秋坚定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与他平日里温和气质截然相反的决绝。
莉莎那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的蓝色眼眸猛地抬起,惊讶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这个她一直认为是“普通人类”、“需要照顾”的同伴,会在这种时候,对她许下如此沉重...却又如此温暖的承诺。
她想说“你根本不懂这有多难”,想说“这是我们银叶家族内部的事”,想说“你只是个人类,不要被卷进来”。但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清澈、倒映着自己狼狈模样的褐色眼眸,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帕秋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咬着嘴唇强忍着脆弱的样子,心中一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大道理,只能笨拙地伸出另一只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试探性地,放在了她那柔顺的蓝色长发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缓缓地抚摸着 。
“会没事的。”他轻声说,“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莉莎的身体在那只手掌触碰到她头顶的瞬间,猛地一僵。
在永歌森林,这种动作是长辈对晚辈,或是……极其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她的第一反应是躲开,是重新筑起那道冰冷的墙,用精灵的礼仪呵斥他的无礼。
但是,从他掌心传来的那股温和、笨拙、却不带丝毫杂质的暖意,让她那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她没有躲闪 。
她只是缓缓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间。压抑了许久的、细微的啜泣声,终于从她的喉咙深处溢了出来。那哭声一开始还带着精灵特有的克制,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属于少女的委屈与悲伤 。
帕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手依旧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无声地给予着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莉莎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低语。她像是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疲惫与压力都在这个夜晚倾诉出来,断断续续地讲着奶奶的故事,讲着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讲着她对这场“宿命”的厌恶与恐惧 。
帕秋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带着浓浓的鼻音。精神的高度紧绷、连日来被迫接受的“贵族课程” 、以及此刻终于放声大哭后的松懈,让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彻底席卷了她。
她的身体一歪,那颗戴着蓝色长发的脑袋,便顺着帕秋的手臂滑落,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
帕秋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属于少女的柔软重量,以及那随着平稳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的、带着一丝清冷花香和淡淡泪水咸味的温热气息。他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客厅的奈菈应该早就抱着她的宝石睡着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以及窗外那片温柔得如同轻纱的月光 。
他僵硬地侧过头,目光落在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睡脸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防备地,认真打量着这个一直并肩作战的同伴 。
在月光的映照下,她那总是苍白的脸颊,此刻竟透着一丝因哭泣而产生的、淡淡的绯红。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如同上等的瓷器。她那双总是如同冰封湖面般清冷锐利的蓝色眼眸 ,此刻正安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安静的阴影 。
她的鼻梁高挺而小巧,嘴唇的形状很美,唇色很淡,此刻微微抿着,卸去了所有的坚强、戒备与冒险者的光环,只剩下属于少女的柔软与纯真。那头柔顺的蓝色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有几缕甚至滑落到了帕秋的胸前,带着令人心安的清香。
帕秋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总是冷静地分析战局、能一箭射穿魔像核心 、被他下意识当成“导师”和“可靠战友”的精灵,……是一个女孩子 。
是一个如此漂亮的、正处于花样年华的、漂亮的……女孩子。
帕秋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他看着她那恬静的睡颜,心中那句“我们会拿回来”的誓言 ,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
他伸出手,轻轻将滑落到她脸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睡吧,”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帕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只知道,当第一缕属于永歌森林的、清澈的晨曦透过窗户,轻轻洒在他脸上时,他是被一阵极其细微的、慌乱的动静惊醒的。
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
帕秋猛地睁开眼,只看到莉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他身边弹了起来!她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蓝色长发,此刻因为一整晚的依偎而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贴在她那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