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学楼顶层的教室总飘着股旧书味,爬山虎的卷须从锈迹斑斑的栏杆钻进来,在黑板边缘织出片绿帘子。教授端坐在藤椅上,指间的太极图玉佩转得慢悠悠,圆形光斑在刘佳佳的笔记本上晃成朵会动的蒲公英。五个学生围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刘佳佳攥着笔的指节泛白,笔帽上的小熊贴纸被捏得变了形;顾华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射着黑板上马斯洛三个字的冷光;廖泽涛跷着二郎腿,帆布鞋跟在桌腿上磕出的节奏,像在给这场对话打拍子;小景云把下巴搁在桌沿,辫子上的蝴蝶结垂下来,擦过满是涂鸦的桌肚;陈一涵的手机镜头悄悄对准教授,屏幕里的老人正眯眼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这场关于人活着到底图什么的争论,是被廖泽涛的嗤笑声点燃的。当教授写下需求层次理论时,这小子突然把二郎腿一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啥用?能当饭吃?顾华立刻推眼镜反驳:理论是指导实践的...直到小景云怯生生地拽了拽教授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饿肚子的时候,真的会想那些弯弯绕吗?教室突然静了,窗外的蝉鸣趁机钻进来,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打鼓。接下来的三小时里,他们从饥荒年代的窝头聊到硅谷精英的抗抑郁药,从战火中的防空洞谈到终南山的隐士茅棚,七个带着体温的案例像串珠子,把马斯洛的阶梯与道家的流水串成了条项链,挂在每个人的心上——原来那些高深的道理,早藏在奶奶的皱纹里,藏在失眠的星夜里,藏在每次心跳的间隙里。
一、饿肚子时,道在粗瓷碗底
教授把玉佩往桌上一磕,光斑在刘佳佳的笔记本上跳了跳:咱们先从最不体面的聊起——人这辈子,最先要伺候的是啥?
刘佳佳的笔掉在桌上,她慌忙捡起来,指尖在1960这个年份上反复摩挲:是肚子!我奶奶总说,那年头她见过有人为了半个窝头跟野狗抢。女孩的声音发紧,喉结上下滚动,奶奶说那时候的人哪有脸啊,裤腰带勒得像细铁丝,眼睛绿得跟狼似的,谁还管什么礼义廉耻?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教授拈起抽屉里的泛黄剪报,纸边脆得像干树叶:1942年河南大饥荒,有个叫王春娥的农妇,把最后一把谷子塞进娃嘴里,自己嚼观音土撑了三天。你们说,她那会儿脑子里能装下自我实现
顾华的喉结动了动,眼镜片后的眼睛沉得像深潭:只能想怎么让娃活下去。这时候谈尊重、谈理想,就像给快渴死的人递香水——没用,还扎心。他突然自嘲地笑,指尖在太阳穴上画圈,我爸总骂我熬夜刷手机:觉都睡不够,还谈什么梦想?以前觉得他老土,现在才懂,他早把马斯洛活成了家常话。
不是没用,是不可能。教授用玉佩敲了敲桌面,水往低处流,人往活路走,这是自然规律。他突然转向廖泽涛,光斑在男孩桀骜的脸上晃了晃,你三天不吃饭,还能有力气跟我抬杠不?
廖泽涛梗着脖子把脚往地上一跺,帆布鞋跟蹭出沙沙响:那倒不能...但现在不一样了啊!谁还愁没饭吃?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得飞快,语气里的不耐烦像要溢出来,现在小姑娘为了瘦,米饭都敢戒,这算啥?
算跟自己的生理需求作对。教授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每个人心上砸出坑,道家讲过犹不及,饿肚子是逆天,为了瘦故意饿肚子,也是逆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佳佳笔记本上厌食症三个字上,去年有个案例,艺术学院的女生为了上镜好看,每天只啃半个苹果,走T台时突然栽倒,送到医院时血钾低得像张薄纸。她以为在追求美,其实是把老天爷给的活命本事,当成了敌人。
小景云突然把辫子甩到胸前,蝴蝶结蹭着鼻尖:教授,我弟弟总尿床,妈妈说他是没睡够。这也是生理需求没满足吗?小姑娘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藏着两颗好奇的星星。
当然是。教授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睡眠不足会让孩子控制不住膀胱,就像饿了会手抖,渴了会嗓子冒烟。这些都是身体在喊救命——道家说起居有常,不妄作劳,顺着身体的信号走,就是最朴素的智慧。
陈一涵突然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还亮着睡眠数据:我刚看到,一线城市30%的人每天睡不够6小时。他们不是不知道要睡觉,是被KPI、短视频拖着,这算不算...跟自己过不去?
教授转着玉佩笑了,光斑在墙上画了个圈:算。但马斯洛没说死,人有时候会为了更重要的需求暂时牺牲低层需求。就像革命年代的战士,几天没合眼也要守阵地——但这是特例,不是常态。他指着窗外的老槐树,你见过刚发芽的树苗就开花结果吗?总得先扎好根,才能往上长。
二、防空洞里的安全感,是心里的定盘星
肚子吃饱了,觉睡够了,人又会惦记啥?教授的目光像探照灯,落在顾华紧绷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