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城的空气,近期又开始紧绷起来。
探马接连回报,彻里不花的军营最近调动频繁。
天魔军炊烟比往日浓了三倍,显然是在囤积干粮,看样子又要发动进攻了。
消息传到各营,各势力的义军士兵们都加紧了操练。
城墙上的滚石、擂木堆得更高,连周德星带着工匠们打造的新器械,也悄悄运上了城头。
这日午后,朱鸣巡营路过器械坊,见周德星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几支改装过的箭矢摆弄。
箭头裹着一层厚厚的麻布,还沾着些粘稠的黑油,看着比寻常箭矢沉不少。
“这是在做什么?”朱鸣蹲下身,拿起一支掂量了掂量。
周德星抬头一笑,指着箭头解释:
“这是工匠们新琢磨出的新型火箭。”
“新型火箭?有多新?”
“你看这麻布,浸了特制的火油,燃得旺,火还不容易灭。”
“简单说就是工匠改了配方,性能比之前的火箭有所提升。”
她划了根火折子,凑到一支箭的麻布上,火苗“腾”地窜起,果然比普通火油更烈。
“这箭对人的杀伤力不如普通箭矢,但用处多着呢——”
“烧粮草、烧营寨、烧攻城的云梯冲车,都管用。埋伏的时候射几支,还能搅乱敌军阵型。”
她指向不远处操练的士兵:
“我已经给咱们营的弟兄发了些,让他们练练准头,到时候见机行事。”
朱鸣看着跳动的火苗,指尖捻了捻残留的油迹,笑道:
“还真挺奇妙。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第二天下午,日头正毒,濠州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
彻里不花的军队黑压压一片,推着云梯、冲车,朝着朱鸣南门猛扑过来——
这次他没再试探,一上来就摆出了强攻的架势。
“弓箭手,预备!”
朱鸣站在城头,赤霄枪直指敌军,声音冷静如常。
敌军刚冲到箭程内,朱鸣猛地挥枪:“放火箭!”
早已备好的士兵们张弓搭箭,数百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呼啸着掠过半空。
火箭像一群火鸟,全部扎进了敌军阵中。
在周德星指挥下,大部分火箭都瞄准了那些笨重的云梯和冲车。
火箭箭头一触到木头,火焰立刻燃起,特制火油遇风更旺,转眼就把云梯烧得噼啪作响。
“泼水!快泼水!”
天魔军里有人大喊,可那火油沾在木头上,水一浇反而溅起更多火星,烧得更凶。
几架冲车刚到城下,就被火箭引燃,车夫吓得弃车而逃,转眼间就成了几堆火球。
“掷火石!”朱鸣再喝一声。
城墙上的士兵们抱起裹着麻布、淋了火油的滚木擂石,点燃后狠狠砸下去。
带着火焰的重物砸在敌军中,不仅砸伤了人,还把火种带到了更多地方。
惨叫声、救火声混在一起,敌军的攻势顿时乱了套。
彻里不花在阵后看得目眦欲裂——
他新造的攻城器械,大半都被这诡异的火焰烧了。
士兵们要么被烧伤,要么被火墙挡住,根本靠近不了城墙。
再打下去,只会白白送死。
“鸣金!收兵!”
他咬着牙下令,金锣声再次在战场上响起,带着几分不甘。
彻里不花退回营中,看着帐外被烧毁的云梯残骸,气得一脚踹翻了案几。
攻城器械毁了大半,士兵死伤近百,却连城墙的边都没摸到,这口气咽不下去。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副将怒吼,
“连些乱匪都收拾不了,朝廷养你们有何用?”
副将缩着脖子,小声提议:
“将军息怒。那义军的火箭太过诡异,寻常水浇不灭,不如……向朝廷奏请调拨些‘防火漆’?
“防火漆?”
“据说那是用特制配方炼制的,能隔火防水,涂在器械上,不怕火烧。”
“朝廷北方有些精锐部队,就用的是这种防火漆。我们干脆也向天魔帝国申请一点。”
“到时候再请朝廷增派些援兵,咱们等物资和人手到了,再一举攻城不迟。”
彻里不花愣了愣,这才压下火气:
“防火漆?还有这等好物?立刻拟奏折,快马送往大天魔城!”
“告诉朝廷,濠州乱匪凶悍,需加急调拨物资,迟则恐生变故!”
自此,濠州城外暂时平静下来。
彻里不花的军队不再攻城,只在营中休整。
他偶尔派小股部队在周边游弋,显然是在等朝廷的物资和援兵。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濠州的哨探。耿再纯带回来的消息很明确:
“天魔军的粮道在西北方向的柳林坡。”
“每日有十几辆马车往返,护卫的也就三四十人,看着挺松懈。”
“我看这彻里不花也是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又忘记固守后勤线了。”
朱鸣站在地图前,指尖点在“柳林坡”三个字上——
那里是片丘陵,长满半人高的灌木,正好适合埋伏。她抬头对耿再纯和周德星道:
“敌军等着物资,咱们就偏不让他们等安稳。”
“从今日起,咱们化整为零,专找他们的后勤队下手。”
接下来的十几天,天魔军的后勤队倒了大霉。
朱鸣把三百亲军营分成五支小队,轮流潜伏在柳林坡、黑林山等几条必经之路。
遇到小股运输队,就突然杀出,耿再成的双斧劈断车轴,士兵们抢了粮草就走,绝不恋战;
遇到携带器械的队伍,周德星的火箭就派上了用场。
弓箭手点燃车厢后就迅速撤离,笑看敌军在火海里手忙脚乱。
有次他们还截了一支押送铁器的队伍。
朱鸣亲率小队埋伏在灌木后,等敌军进入伏击圈,她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猎豹般冲出。
前后夹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缴获了五车铁钉和斧头,还抓了两个懂打铁的工匠。
“朱百户,这仗打得太舒坦了!”
回营的路上,耿再成扛着缴获的铁锅,笑得合不拢嘴。
“不用守城,不用硬拼,抢了就跑,天魔军连咱们的影子都抓不着!”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彻里不花现在脸都气歪了。”
朱鸣勒住马,望着远处天魔军营地的方向,淡淡道:
“他们越是等不到物资,就越焦躁上头。”
“等彻里不花的耐心耗尽,要么冒险强攻,要么就得退兵——”
“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早点选后者。”
果然,几日后哨探回报,彻里不花在营里大发雷霆,脸都气歪了。
他连斩了三个负责押运的小校,骂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而朱鸣部队这边,靠着截获的粮草和器械,日子越发宽裕,士兵们的士气也一天比一天高。
彻里不花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接连十几天丢粮丢械,连负责押运的百夫长都被斩了三个。
他再也坐不住,在帐里拍着桌子怒吼:
“一群饭桶!连条粮道都守不住!”
“传我将令,调五千精兵,把柳林坡到营区的所有要道都给我守住!”
“每个路口扎三个哨卡,五里一队巡逻兵,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些偷袭的乱匪揪出来!”
“将军你冷静一下,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在这些地方地毯式严密巡逻防御。”
“除非,除非征用附近县城的部队……比如定远县城。”
副将面露难色地看着彻里不花,心中有些担忧。
“那就给我调!给我调!”
“把定远的部队给我调来!”
“我要杀光这群乱党!尤其是那个朱鸣!”
彻里不花怒吼着,副将觉得他似乎有些魔怔了。
将不可愠怒而兴师,彻里不花的命令事实上有些欠考虑。
彻里不花下命令后,天魔军的动作堪称“粗暴”——
原本只派几十人护卫的粮道,如今变成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连附近几个村镇的驻军都被调了过来,大量的士兵沿着官道铺开,像是在地上画了条人墙。
朱鸣派去侦查的士兵回来禀报:
“光柳林坡一个口子,就有近千敌军驻守,比咱们亲军营的人还多,根本插不进去。”
站在城头望过去,天魔军的防御圈确实密不透风。
巡逻队的旗帜在旷野上连成一片,比之前热闹了七八倍。
耿再纯看得直咋舌:
“这老小子是急疯了?”
“派这么多人守粮道,他前线还打不打仗了?”
朱鸣却忽然笑了。她转身对两人道:
“你看,咱们用几百人,就牵制了他五千兵力,这买卖不亏。”
她指着地图上濠州以西的位置,眼睛里放出了亮光。
“彻里不花把周边的兵都调去守粮道,有个地方,怕是空了。”
周德星凑近一看,地图上标着“定远县”三个字。
“定远?”
耿再成听后,挠了挠头。
“那地方离濠州不近,得走两天路吧?”
“正是因为远,彻里不花才想不到咱们会去。”
“而且,离我们远,离濠州的彻里不花也远。”
朱鸣指尖在图上重重一点。
“定远十分富庶,人口多,粮草足,最重要的是——”
“之前驻在那的天魔军,多半被调去守粮道了。”
“咱们现在去,正是时候。”
这个想法像一道光,照亮了眼前的僵局。
耿再成当即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出发!”
“不急。”朱鸣摇头,“先回濠州。”
回到濠州后,朱鸣第一件事就是让士兵们休整——
连续十几天的游击偷袭,弟兄们都累坏了。
她让伙房杀了两头缴获的牛,给全营加了顿牛肉大餐。
朱鸣自己则和周德星一起,清点从敌军那里截来的物资。
接着,朱鸣又从濠州粮仓里领了足够的干粮和箭矢。
第二天清晨,三百亲军营在南门列队,个个精神饱满,眼神里没了疲惫,只剩兴奋。
朱鸣翻身上马,赤霄枪斜背在身后,对队列喊道:
“弟兄们,咱们不去啃粮道的硬骨头了,咱们换个地方——”
“定远县,那里有吃有穿,还有百姓等着咱们解救!”
“咱们出发!”
“吼!”
三百人齐声呐喊,声震城墙。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西出发,阳光洒在他们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濠州城外的天魔军,此时还在为粮道的安全沾沾自喜。
没人知道,朱鸣的剑锋,已经指向了他们防御的盲区。
定远,是一个极其富庶,人口粮食物资充足的大县城,还是交通中心。
一旦控制这里,朱鸣的实力将再度飞跃,获得极大的成长。
定远大战,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