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乎是爬回河谷镇的。
当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六人小队（包括接应的两名队员）出现在镇口时，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此的王大锤和苏雨晴立刻带人冲了上来。
“老大！暗影！你们……”王大锤看着我们浑身泥泞、血迹斑斑、几乎站不稳的狼狈模样，尤其是被我和石蜥搀扶着、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暗影，铜铃大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别愣着！快抬去治疗室！”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自镇定地指挥着后续赶来的治疗团队成员，小心翼翼地将暗影和其他伤员接过去。柔和而密集的治疗光芒立刻将我们笼罩，生命值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回升，但精神和肉体上的极度疲惫，却不是法术能够瞬间消除的。
我被王大锤和李墨一左一右架着，走向议事厅。沿途，收到消息聚集过来的公会成员们鸦雀无声，他们看着我们这群“凯旋”的英雄，眼中没有欢呼，只有震撼与肃穆。这一次的胜利，代价太过惨烈。
议事厅内，我瘫坐在椅子上，连抬起手臂都觉得困难。苏雨晴亲自端来特制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药剂，强迫我喝下。暖流扩散开来，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左臂伤口传来的剧痛也稍稍缓解。
“工厂……摧毁了。”我喘着粗气，对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们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腐化武器的源头，暂时断了。”
李墨快速记录着，同时问道：“确认【萨拉斯的残骸】被毁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回忆起那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恐怖狂怒意志的晶体，缓缓摇头：“没有完全摧毁，但受损严重，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用于生产。不过……我们可能彻底激怒了它，还有它背后的【黑曜石】。”
我简要将地下工厂内的战斗，尤其是最后面对【萨拉斯的残骸】时的惊险一幕描述了一遍。当听到那恐怖的精神冲击和晶体最后的狂怒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也就是说，我们砍掉了毒蛇的一只毒牙，但也把它彻底逼急了。”李墨总结道，眉头紧锁。
“没错。”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药剂带来的微弱暖意，“【黑曜石】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损失了一个重要的生产基地，必然会用更极端的手段报复。我们必须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怕他个鸟！”王大锤吼道，“来一个老子砍一个！来两个老子砍一双！”
“大锤！”我喝止了他，“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这次我们能成功，靠的是情报、计划和牺牲。下一次，【黑曜石】只会更加谨慎和狠毒。”
我看向李墨：“联盟那边情况如何？”
“消息已经按计划有限度地放出。”李墨推了推眼镜，“‘北境联盟成功摧毁【黑曜石】位于悲伤沼泽的秘密武器工厂’。这消息极大地提振了联盟的士气，【钢铁洪流】和【银色黎明】对我们更加信服。之前一些摇摆的小公会也主动靠拢了过来。部落那边的【战歌氏族】在工厂被毁后，与我们的摩擦进一步减少，似乎默认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是一个好消息。联盟的凝聚力因为这次成功的行动而空前加强。
“但是，”李墨话锋一转，调出几份新的情报，“【黑曜石】的反应很奇怪。焚木村那边没有任何异动，他们似乎完全放弃了那里，连外围的监视人员都撤走了。在其他方向，他们也全面收缩，几乎停止了所有公开活动。”
全面收缩？这不像他们的风格。
“他们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我断言，“暗瞳和血刃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他们放弃焚木村，要么是那里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要么……就是他们有更重要的目标。”
会是什么目标？河谷镇？还是联盟的其他核心据点？或者是……像尤亚姆巴岛那样，寻找其他可以利用的禁忌力量？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我。与【黑曜石】的较量，仿佛是在与一团不断变化的阴影搏斗，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秒会从哪个方向扑来。
“李墨，让‘暗影之眼’和‘丛林之影’保持最高警戒，侦查范围扩大到所有我们已知的、可能存在上古威胁或禁忌力量的地点。我怀疑，【黑曜石】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不再是常规的据点或资源。”
“明白！”
“另外，”我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加强对暗影和其他伤员的治疗。他们是我们公会的英雄，不能有任何闪失。”
苏雨晴用力点头：“你放心，我会亲自照看他们。”
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众人离去后，我独自一人留在议事厅，看着窗外河谷镇逐渐亮起的灯火。
我们赢得了一场关键战役，挫败了【黑曜石】扩散腐化武器的阴谋，巩固了北境联盟。这无疑是值得肯定的胜利。
但我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萨拉斯的残骸】那最后的狂怒尖啸，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灵魂深处。那不仅仅是一块拥有强大力量的晶体，它似乎拥有某种……意志。一种古老、混乱、充满憎恨的意志。
我们摧毁工厂，打断了它的“进食”和“扩散”，是否也意味着，我们与这种未知的黑暗意志，结下了更深的仇怨？
而【黑曜石】的全面收缩，更像是在黑暗中蓄力的拳头，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在何时何地，给我们带来雷霆一击。
胜利的喜悦，被更深沉的阴影所覆盖。我知道，与【黑曜石】的战争，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才刚刚触及到那隐藏在幕后的、真正恐怖的冰山一角。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路还要走下去。清风阁，不能也不会倒在这里。
“暗瞳……无论你在谋划什么，放马过来吧。”我低声自语，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荆棘王冠，我戴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