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峰给她盛了碗饭,笑着摇头:“他那人就那样,什么功劳都想沾点边。别理他,评上了是你自己工作扎实。”
这顿晚饭,宋莹吃得格外香,话题围绕着厂里那点人事起伏,林武峰多数时候听着,偶尔插两句。饭后,宋莹习惯性地把空碗叠起来端去厨房,经过窗口时,下意识朝对面黄玲家望了一眼。
“诶,武峰,”她折返回来,压低了些声音,“筱婷那屋灯还亮着呢,这都几点了。”
林武峰正收拾着桌子,头也没抬:“不是天天如此嘛!那孩子用功,又不是今天才这个样子。”语气里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
“唉,今天不一样。”宋莹拉过椅子坐下,声音更低了点儿,“下午厂里的孙玉兰来家找玲姐,正碰上筱婷在屋里抹眼泪呢。玲姐后来跟我说,高中学习压力太大了,筱婷这学期偷着哭了好几回。你猜孙玉兰当时说什么?”宋莹模仿着那种略带尖刻的语调,“‘女孩子啊,脑子是比不过男孩子的,一到高中就不行啦,还是男孩子后劲儿足。’我当时正好进门听见,气得我!”
她顿了顿,胸口还有些起伏:“我就跟玲姐说,‘那孙玉兰生了三个男孩子,她当然这么说了,也没见她家哪个男孩后劲儿多足,不都读了技校嘛!’再说了,看我们家阿九,现在也是高二,每次考试不都稳坐第一?甩开第二名好多分呢!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林武峰放下抹布,表示赞同:“成绩这东西,跟性别关系不大,都是拼出来的。你看去年图南高考前,哪一天不是熬到后半夜?灯亮得比筱婷这还晚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理是这么个理,”宋莹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可筱婷那孩子说,初中跟高中根本就是两回事,知识点难了,节奏也快,她适应得是辛苦。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见阿九和栋哲有什么不适应的啊?尤其是阿九,我就没见过她熬夜学习。”
林武峰闻言笑了,带着点为人父的骄傲和客观:“咱们阿九那纯粹是脑子好使,你见过几个像她一样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的?那是天赋。至于栋哲嘛,”他笑意更深,“那小子能吃能睡,心态好,压力看来是不大。”
“也是。”宋莹被他这么一说,心情松快了些。她站起身,又走到窗边看了看对面黄玲家依旧亮着的灯光,以及楼下隐约透出的光线——那说明黄玲也准备去上夜班了。
“玲姐今天也夜班,”宋莹回头对林武峰说,“那你不用送我了,我们俩结伴一起走就好了,相互有个照应。你忙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林武峰点点头,不忘叮嘱:“路上当心点,钥匙带好。”
宋莹利落地穿上外套,拿起布包挎在肩上,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冲着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碗我可没刷,堆水池里了,交给你了啊!”
说完,也不等林武峰回应,便风风火火地拉开门,身影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赶往纺织厂开始又一个忙碌的夜班。
林武峰听着脚步声远去,笑了笑,挽起袖子,走向了厨房那待洗的碗筷。
晚饭后的客厅,灯光暖融融的,一家人围坐着闲聊。宋莹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气,清了清嗓子,宣布一个重要消息。
“对了,跟你们说啊,今年厂里颁完积极分子奖之后,形式要变一变啦。”她环视一圈,故意卖了个关子,“领完奖,不用上台发言了!”
正在旁边翻看体育杂志的栋哲立刻抬起头,好奇地问:“不用发言?那除了干站着,还有啥节目?”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光领奖不说话有点奇怪。
宋莹眉毛一扬,带着点戏谑又兴奋的语气公布了答案:“有什么?跳舞呀!”
“啊?”正在喝茶的林武峰差点呛到,惊讶地看向妻子,“跳舞?是……是那种双人舞吗?”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交际舞的场景,表情有些微妙。
“对,就是交谊舞。”宋莹肯定道,随即目光转向一旁的黄玲和她的丈夫庄老师,热心地提议,“玲姐,到时候你可以跟庄老师一块儿上台跳呀!多好。”
庄老师闻言,扶了扶眼镜,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连连摆手,文人那股子清高劲儿上来了:“就为了那几斤米(指积极分子奖品),上台去扭腰摆臀?不成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宋莹一看庄老师这反应,立刻使出激将法,转头对黄玲说:“哟,庄老师不乐意去啊!没事儿,玲姐,我帮你再找个人搭档,咱们厂里会跳的男同志也不是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庄老师立刻急了,赶紧改口,语气软了下来:“哎哎哎,我……我没说我不愿意去呀!”他偷偷瞄了一眼妻子黄玲,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林武峰还是比较务实,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跳是可以跳,但问题是,咱们几个,谁也不会呀?”他看向庄老师,寻求同盟。庄老师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林工说得在理,这跳舞非一日之功,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现学也来不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