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哲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地上的大箱子,眼睛一亮:“咱家买冰箱了?”他答应得格外痛快,“爸,车钥匙给我,我骑车去,快一点,不然冰棍该化了。”
林武峰笑着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好好好,给你。路上小心点。”
九溪也凑过来,挽住栋哲的胳膊:“妈妈,我也去。”
“等一下。”宋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桌边,从竹篮里取出两个崭新的发卡——是时下最流行的蝴蝶造型,缀着细碎的水钻。她仔细地给九溪别上一个,另一个递给一旁的筱婷。
筱婷开心的道谢:“谢谢阿姨。”
九溪摸了摸头上的发卡,笑得甜甜的:“妈,那我去找哥哥了啊!”
“去吧去吧,”宋莹挥挥手,目光又落回正在拆箱的丈夫身上,“早点回来,等着你们的冰棍庆祝呢!”
兄妹俩欢快地跑出院子,夏日的风吹起九溪的发梢,那只蝴蝶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夏夜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悄悄溜进巷子。四个少年并排坐在门槛上,身后是黄玲家虚掩的房门——图南和庄老师关于报考专业的谈话声隐约可闻。
“听图南哥的意思,是确定要去上海了。”九溪压低声音说道。
筱婷抱着膝盖,轻轻点头:“嗯,哥哥把所有志愿都填了上海的学校。”她转过头,月光洒在她柔和的侧脸上,“阿九,栋哲,你们呢?以后想去哪里上大学呀?”
栋哲几乎不假思索,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九溪:“阿九去哪我去哪。”
九溪闻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想去读机械工程最好的大学。”她望向远处巷口明明灭灭的灯火,声音坚定,“等我学成了,要造出世界上最厉害的机器,为国争光。”
“啊?最好的大学?”栋哲瞬间坐直了身子,脸皱成一团,“那我呢?我能考得上吗?”
九溪伸手拍拍他的肩,语气里满是鼓励和笃定:“哥哥你可以的!不会的我教你,我们一起加油。”她转头看向筱婷,“筱婷你呢?”
筱婷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轻轻的:“我……还没太想好。”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屋内,“但我也想去上海。哥哥一个人在那里,我想跟哥哥一起。”
月光把四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青石板上。在这个普通的夏夜,关于未来的种子,正悄悄在少年们心中破土发芽。
好消息像长了翅膀——庄图南考上同济大学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条小巷。黄玲特意买了两斤水果糖分给邻居,连一向严肃的庄老师眼角都堆起了笑纹。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几天,就被一中老师一通电话打断了。
“体检查出图南有轻微色弱。”庄老师放下电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黄玲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脸色瞬间白了:“色弱?那建筑系……”
谁都知道,学建筑要辨图纸、识材料,颜色分辨能力至关重要。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庄老师当机立断:“我带图南去一趟上海,直接找同济招生办的老师问清楚。”
临行前,庄老师找来各种色盲检测图,让图南反复背诵。那个暑假的午后,总能看到图南对着彩色图谱念念有词,眉头紧锁。
黄玲和筱婷留在家里等消息。黄玲整日心神不宁,不是把盐当成糖,就是烧干了水。宋莹看在眼里,悄悄嘱咐九溪:“这两天要是你黄阿姨忘了做饭,你就叫筱婷来咱家吃。”
“知道了,妈。”九溪乖巧应下。
许是心神不宁,黄玲因为连续几天食不下咽,低血糖发作,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院子里。
“妈!”筱婷的哭喊声惊动了整条巷子。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把黄玲送到医院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
等黄玲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庄老师风尘仆仆地在医院陪床,庄老师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阿玲,招生办老师说没问题!轻微色弱不影响读建筑系!”
躺在床上的黄玲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儿子递过来的招生办说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个夏天,一场虚惊终于过去。
夏日的傍晚,暑热稍稍散去。庄、林、吴三家把桌子拼在一起,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桌上摆满了家常菜,空气里飘着饭菜香和欢声笑语。
林武峰端起酒杯,看向图南,眼里满是欣慰:“图南,你们现在上大学,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叔叔当年上大学那会儿,三天两头停课,后来更是乱糟糟的,根本没正经读几天书。能安心在大学里求学,是真的好,特别好!叔叔真心恭喜你!”
图南赶紧举起饮料杯,恭敬地回应:“谢谢林叔叔。”
黄玲一边给图南夹菜,一边看似随意地提起,嘴角却藏不住笑意:“就是巷子口挂的那红绸横幅,太招摇了,路过的人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