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拉尼亚首都的清晨,本该是柴油味混着烤面包香气的热闹时刻。但第七天的街头,空气里却飘着若有若无的焦躁 —— 市中心的加油站前,十多辆黄色出租车排成长队,引擎时不时发出不耐烦的轰鸣,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等着发泄的出口。
伊万?彼得罗夫(与故事里的矿工伊万同名,却无血缘)坐在驾驶座上,指节因用力攥着方向盘而泛白。仪表盘旁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政府的 “惠民通知”:“为优化能源配置,即日起燃油补贴下调 0.3 列弗 / 升”—— 就是这看似微小的变动,压垮了他最后的耐心。
“0.3 列弗?他们知道我们一天要烧多少油吗?” 伊万猛拍方向盘,喇叭声在清晨的街头格外刺耳。副驾驶座上,放着半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这是他今天的早餐;仪表盘下的储物格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 那是三天前在集市角落,一个戴口罩的年轻人塞给他的《天命宣言》片段,上面 “面包与自由” 四个字被他反复摩挲,边角已经起毛。
上周,他还能靠每天十小时的奔波,给家里的三个孩子买半升牛奶;补贴下调后,刨去油钱、管理费,剩下的收入连黑面包都快买不起了。后座的脚垫上,还留着小女儿昨天掉的发卡,粉色的塑料花瓣已经断裂,像他此刻破碎的生活。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 后面的出租车司机按响喇叭,打断了伊万的思绪。他抬头看向加油站的价目牌,红色的数字像在嘲笑他的窘迫。就在这时,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突然关掉了油泵,举起一个牌子:“今日燃油售罄,明日请早。”
“售罄?我昨天来还说库存充足!” 伊万推开车门,冲到工作人员面前,声音因愤怒而沙哑,“是不是政府故意囤油,逼我们接受补贴下调?”
工作人员眼神闪烁,含糊地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说完,转身躲进了值班室,留下伊万和其他司机站在原地,愤怒像野草一样在人群里蔓延。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位中年司机拍着车顶,“补贴下调,油还买不到,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走,去政府门口讨说法!”
“对!讨说法!” 司机们纷纷响应,十多辆出租车排成纵队,缓缓驶向政府大楼。车窗摇下,有人探出身子,高声喊着:“恢复燃油补贴!我们要吃饭!”
起初,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经济诉求抗议。路边的行人大多只是驻足观望,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头匆匆走过,没人敢轻易加入。伊万坐在最前面的出租车里,心里既紧张又茫然 —— 他只是想让家里的孩子能喝上牛奶,却没想到会变成 “领头人”。
可当车队驶过市中心的广场(被关闭的广场外围)时,情况突然变了。一个穿校服的男孩突然冲到路边,举着一张手写的纸牌,上面写着《天命宣言》里的句子:“他们偷走了我们的面包,还想偷走我们的活路!”
纸牌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像一颗火星,点燃了周围的人群。原本观望的行人里,有人开始小声重复男孩的话;一个卖花的老太太,把手里的白玫瑰塞进司机们手里,说:“拿着,这是希望的花,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
伊万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看着手里的白玫瑰,又想起储物格里的《天命宣言》片段 —— 那些他以为 “没人当真” 的文字,此刻正从纸上跳下来,变成街头的口号,变成人们眼里的光。
“打倒腐败政府!”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句话,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从最初的十多个司机,变成几十人、几百人。有人举着 “面包与自由” 的纸牌,有人高唱着根据《天命宣言》改编的民谣(“矿井深,星光远,我们手拉手,就能看见春天”),连之前躲在店铺里的商贩,都敢探出身子,为抗议人群递上矿泉水。
地堡 B7 层的情报监控区,陈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画面里,瑞拉尼亚首都的街头,黄色的出租车队像一条醒目的黄丝带,周围簇拥着越来越多的抗议人群,口号声透过监控设备,隐约传到地堡里 ——“面包与自由”“打倒腐败政府”,每一句都和他写的《天命宣言》严丝合缝。
“来了。” 霍兰德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第一簇火苗,终于点燃了。” 他抬手在监控面板上操作,调出抗议人群的热力图,红色的热点区域正以广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米洛舍维奇的‘信息静默’,终究挡不住民众的愤怒,挡不住你文字的力量。”
陈序却没有丝毫兴奋,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震撼。他看着屏幕里那个举着纸牌的校服男孩,看着那些高唱民谣的普通民众,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看着一场由自己精心策划,却又失控的戏剧 —— 他写 “面包与自由”,是想给民众一个 “诉求的出口”,却没想到会变成 “推翻政府的武器”;他写 “春天的集会”,是想描绘一个和平的场景,却没想到第一簇火苗,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燃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