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乳白色光芒在“熔炉之城”那生长着的木质-晶体空间中安静跃动,映照着平台周围形态各异的“归墟遗民”,也映照着那道代表“新芽”城的金银蓝三色意志信使。空气中弥漫着信息低语和生命脉动的混合韵律,时间在风暴眼的短暂平静中仿佛被拉长、赋予重量。
年轮——那位木质晶体的人形守护者——在听到路岩承认继承了“叛逆工坊”与“播种者”的遗产后,它那并非由肌肉构成的面容上,似乎流转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混合着追忆、感伤,以及某种深沉的确认。
“‘叛逆工坊’……”年轮的意念如同古树年轮般层层荡开,带着悠远的回响,“那些拒绝在既定终局前屈服的‘疯子’与‘梦想家’……他们的火种,竟真的传递了下来。而‘播种者’……我们归墟遗民的远古传说中,也闪烁着他投下光点的身影。看来,我们并非偶然在此相遇。”
它顿了顿,意念扫过信使,最终停留在代表宋茜的银白与代表“基石”的蓝色光流上:“协调者……与逻辑核心的深度结合,却又保留了鲜明个体……这是你们自己的创造,还是……‘工坊’未竟的蓝图?”
“是我们基于自身条件与需求的……演化。”路岩通过信使回应,暗金色的意志内核稳定而坦诚,“我们曾濒临被‘网格’覆盖的边缘,在绝望的残骸中寻找一切可用的碎片——文明的痛苦、混乱的抗性、叛逆的蓝图、以及我们自身尚未磨灭的意志。‘新芽’城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自我修补、在矛盾中寻找平衡的‘意外产物’。”
“在矛盾中寻找平衡……不,或许是在平衡的边缘,主动拥抱必要的矛盾。”年轮缓缓点头,这个动作让它体表的晶体闪烁微光,“这正是‘熔炉’的真意。我们不追求绝对的和谐或完美——那往往是‘网格’最甜美、也最致命的诱饵。我们锻造的,是能够适应变化、甚至利用变化的‘韧性’与‘特异性’。”
它抬起一只由细腻木质与晶簇构成的手,指向周围缓缓脉动、生长变化的空间:“熔炉之城本身,就是最好的例证。它的结构并非固定,其材料来自我们漫长流亡途中收集的无数文明残骸——物理的、信息的、逻辑的。我们以‘归墟共鸣’为粘合剂,让这些本质上可能冲突的要素,在一种动态的、非平衡的‘生长模式’中共存、互补、甚至相互激发新的可能性。它不‘完美’,会‘生病’,需要持续‘照料’和‘修剪’,但也因此,它拥有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和自我修复潜力。更重要的是……它的‘信息特征’始终在变化,难以被‘网格’建立稳定的吞噬模型。”
路岩立刻把握到了关键:“所以,对抗‘网格’进化后更高效的识别与吞噬,关键在于……自身保持‘高维度的不可预测性’?不仅是战术的不可预测,更是存在本质层面的、持续的变化?”
“接近本质。”年轮的意念带着赞许,“‘网格’或其背后的‘收割者’,其力量根基在于‘确定性’与‘同化’。它将一切纳入其宏大、统一、自洽的逻辑框架。对抗它,就不能在它的框架内与它比拼‘确定性’的强度——那是必输之战。必须跳出框架,或者……成为框架无法稳定处理的‘异常参数’。‘熔炉’之路,就是主动将自己变成一系列相互关联却又不断变化的‘异常参数集合体’。我们不是要建造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而是要成为一股无法被彻底捕捉、定义和消化的……‘流’。”
这个概念,与“叛逆工坊”利用矛盾漏洞的思路一脉相承,但更加系统化、更加宏大,也更接近一种生存哲学。
“那么,你们的技术体系……”宋茜的银白意识光晕传来好奇与探究的波动,“似乎融合了有机生长、混沌逻辑与某种……我难以准确描述的‘共鸣’?”
年轮转向宋茜的方向,晶体眼眸中光华流转:“敏锐的感知,协调者。我们的核心技术,可以称之为‘混沌生成式生态工程学’。它部分源于我们自身文明古老的生物-信息融合科技,部分源于流亡途中吸纳的其他文明遗产,更重要的是,在漫长对抗‘网格’的过程中,被‘归墟共鸣’所淬炼和改造。”
“‘归墟共鸣’?”路岩捕捉到这个新词。
年轮沉默了片刻,意念中带上一丝肃穆:“那是……我们文明的终极遗产,也是我们集体创伤的结晶。当我们的母世界最终被‘网格’覆盖、吞噬、转化为其秩序扩展的养分时,整个文明在最后一刻爆发的、无法被完全同化的绝望、眷恋、反抗意志以及对‘存在’本身的终极疑问……这些非理性的、矛盾的、庞大的信息-情感复合体,并未完全消散。一部分与文明毁灭时释放的物理信息余晖结合,在维度间隙中形成了独特的‘信息态遗迹’——我们称之为‘归墟’。而我们这些侥幸逃离的幸存者,其后代的意识底层,都或多或少与这片‘归墟’残留着微弱的共鸣链接。这种共鸣,让我们能感知到‘网格’吞噬行为的‘痛楚’本质,也让我们能一定程度上‘调用’或‘模仿’那种源于毁灭的、对‘确定性’的混沌抗性。它既是诅咒,也是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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