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区,“断链-7”废弃补给通道。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唯有永不停歇的风卷起沙砾,敲打着锈蚀的金属和皲裂的混凝土,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的声响。
白日的酷热早已被深夜的刺骨寒意取代,一轮冷月悬在稀薄的云层之后,投下惨淡而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片工业坟场的狰狞轮廓。
王宇昊如同一个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雕塑,趴伏在一处半塌的厂房横梁上。
他身着一套混合了沙漠黄与废墟灰的非制式作战服,布料经过特殊处理,能有效吸收和分散人体红外特征。
厚重的油彩覆盖了他大部分面容,只留下一双在四目式微光夜视仪后锐利如隼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透过横梁的缝隙,扫描着下方死寂的通道。
在他身侧稍后,“幽灵”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面前展开的便携式多功能传感器阵列,正以被动模式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信号——热源、震动、声波,乃至微弱的电磁波动。
三百米外,那座被拦腰炸毁的水塔残骸顶端,“猎鹰”如同蛰伏的真正猛禽,他修长的身躯与身下的混凝土融为一体,那支经过深度改装的精确狙击步枪纹丝不动,高倍率瞄准镜如同冰冷的独眼,缓缓地、一寸寸地犁过下方的黑暗。
通讯频道里,只有模拟环境噪音的微弱静电声,这是最高级别的无线电静默。
突然,“猎鹰”那经过加密和压缩、如同耳语般的声音在王宇昊的骨传导耳机中响起:“‘龙影’,这里是‘猎鹰’。三点钟方向,标记为‘仓库A’的二层东南角,发现周期性轻微反光,间隔稳定在十一到十三秒之间,符合潜望式观测镜特征。十点钟方向,‘断桥’下方阴影区,捕捉到两个极微弱且长时间静止的热源信号,比环境温度低,伪装精湛,但生命体征无法完全掩盖。判断为GTI渗透小组的前沿观察哨。布防模式……标准,过于标准。”
“收到。”王宇昊的回应同样轻微,不带丝毫情感波动,“保持监视,记录所有活动规律与换岗间隙。‘幽灵’,摸清他们的‘玩具’。”
“正在进行最终确认。”
“幽灵”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他的指尖在传感器控制板上跳跃,脑海中已然构建出一张无形的防御网络图。
“东西两侧入口,低功率红外绊线,连接非致命震撼弹,标准预警配置。仓库A主入口,隐藏式压力感应板,覆盖范围有限,重点区域防御。‘断桥’观察点外围五米,埋设了微型震动传感器……教科书般的布防,缺乏应变弹性,像是在完成作业。”
不够“脏”,不够“活”。这是王宇昊和小队成员共同的判断。
这支GTI小队无疑是精锐,装备一流,战术动作规范得像教学视频,但他们缺乏在真正混乱、残酷、瞬息万变的灰色地带长期浸淫所磨砺出的那种近乎本能的诡诈、多疑和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的防御有效,但存在基于训练惯性的可预测性。
而这,正是王宇昊这支由叛逃精英和在法律边缘游走多年的资深士兵组成的“杂牌军”最擅于利用和摧毁的。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风似乎更疾了些,卷起的沙尘让能见度进一步下降,却也提供了更好的听觉掩护。
月光偶尔穿透云隙,在破碎的金属上反射出短暂而诡异的光斑。
同一时间,东部战线,“铁砧”高地前沿。
震耳欲聋的炮火覆盖刚刚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尘土和某种东西烧焦的混合气味,刺激着鼻腔。
年轻的哈夫克士兵卡米尔蜷缩在战壕底部,贪婪地呼吸着这污浊却代表暂时安全的空气。
他下意识地再次摸向胸口口袋,那里装着那封被反复揉搓、边缘已经起毛的家书。
即使理智告诉他,这封信的内容可能被GTI恶意篡改,甚至里面妻子抱着孩子哭泣的照片都可能是合成的,但那部分熟悉的字迹,以及字里行间透出的、对战争本能的恐惧和对团聚的渴望,依旧像一把钝刀,在他疲惫不堪的心上来回切割。
“别看了,卡米尔。”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老兵哑着嗓子提醒,他正用一块沾满油污的布,仔细擦拭着步枪的枪机,“看得越多,心里越乱。相信秦总监,通告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上面正在想办法,保护我们的家人。”
卡米尔沉默着,将信纸用力塞回口袋,仿佛要将那纷乱的思绪也一并摁回去。
他用力眨了眨干涩发痛的眼睛,试图驱散那股无力感。
就在这时,排长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加密的单兵通讯频道里响起:“突击一组、二组,注意!行动时间到!重复,行动时间到!按照预定路线,向‘响尾蛇’峡谷方向渗透!记住你们的任务:找到红狼那混蛋的软肋,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立刻撤退!目标是他们的后勤补给点和前线指挥节点!制造混乱,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就是最大的胜利!为了哈夫克,为了我们能活着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