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雷克斯抱着小林月,重重摔在弹坑底部松软的、混杂着冰雪和黑灰的泥泞中。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胸腔剧痛,几乎背过气去。怀中的女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他顾不上检查伤势,挣扎着抬头望去。弹坑边缘,那个扭曲的金属“清理者”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体,数条机械节肢牢牢抓握着坑壁,主体上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感应器(现在看更像是一只冰冷的复眼)正直勾勾地“俯视”着他们。暗红色的能量光束没有再发射,但那无形的锁定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它没有立刻攻击,似乎在评估,或者在……等待指令。
弹坑很深,四壁陡峭,覆盖着光滑的冰层,几乎没有攀爬的可能。这是一个天然的陷阱。雷克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紧紧握着那根已经有些变形的铁棍,将女儿护在身后,徒劳地摆出防御姿态,像一头被困在绝境的野兽。
小林月瑟瑟发抖,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但那双大眼睛却异常地睁着,望向坑顶的“清理者”,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恐惧的光芒。
“爸爸……”她声音细若游丝,“它……它在‘听’……”
听?听什么?
就在这时,那单调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目标单位……生命体征稳定……物理损伤轻微……”
“异常共鸣信号……强度波动……峰值接近阈值……”
“关联性确认……与‘初醒者’残留频谱关联度提升至8.1%……”
“捕获优先级提升至最高级……启动‘静滞力场’……”
静滞力场?
雷克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了透明的凝胶之中。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沉重,呼吸困难,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怀中的小林月也僵住了,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倔强地睁着,望向坑顶。
“清理者”的机械节肢开始移动,发出细微的液压声。它从坑壁缓缓降下,如同一个诡异的金属蜘蛛,朝着无法动弹的父女二人靠近。主体上,除了那只红色的“复眼”,又裂开了一道缝隙,从中伸出了一支细长的、顶端带着针尖和复杂传感器的探针。
它要执行“分析”了。
雷克斯目眦欲裂,拼命挣扎,但在静滞力场中,他的反抗微弱得可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致命的探针,一点点伸向小林月的额头。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灌满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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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深渊。
何婉卿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接触到“初醒者之血”(那颗微缩心脏)带来的信息洪流冲击下,彻底碎裂、消散。
但“消散”并非归于虚无。
她的个体意识,承载着“何婉卿”这个名字、记忆和执念的独特结构,确实被那浩瀚古老的真相碾碎了。然而,构成她意识的数据流、信息单元,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执念本身,却并未消失,而是像一滴墨水落入大海,虽然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却扩散开来,与这片信息的汪洋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融合。
她不再是她自己,但她又无处不在。
她能够“感觉”到“回响交汇点”那永恒的冰冷与死寂,能够“感知”到无数被压缩于此的文明亡魂无声的哀嚎。她也能“看到”,林默那个黯淡的数据包,如同最后的星火,依然在朝着“初醒者之血”的方向倔强地漂浮,尽管光芒已微弱到几乎熄灭。
她失去了主动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弥漫的“感知”。像一个附着在庞大网络上的幽灵,一个被迫的旁观者。
她“看”到,在物质宇宙的层面,代表雷克斯和小林月的生命信号,正被一股强大的、源自“收割者”的力量束缚、拉向某个特定的坐标——那绝不是“摇篮”基地,而是更深层、更黑暗的,类似于“分析中心”或“样本库”的地方。
她“听”到,从“回响交汇点”的深处,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泛起微澜,针对这次捕获,传递出新的指令:
“样本……特殊……关联‘初醒者’……”
“优先解析……探寻共鸣源头……”
“若确认‘钥匙’特性……启动‘溯源协议’……”
“最终协议倒计时……暂缓……等待分析结果……”
倒计时暂缓了!
因为小林月身上那微弱的“异常共鸣信号”?因为那可能存在的、“钥匙”的特性?
这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更恐惧的消息,如同电流般穿过何婉卿弥散的意识。暂缓,意味着毁灭的读秒停止了,但同时也意味着,小林月(或许还有雷克斯)将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被“收割者”彻底解析,成为它探寻“初醒者”秘密的工具。而一旦确认了“钥匙”的特性,“溯源协议”将会启动,那可能会直接导致“初醒者”封印的加速崩溃,进而引发真正的、无可挽回的终极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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