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秦岭山脉万籁无声，连风声都消失在了这片沉寂的林间。
一辆通体漆黑的装甲越野车，碾过崎岖的山路，悬挂系统将所有颠簸都消弭于无形，行驶得安静而平稳。
车前射出的两束光柱，刺破了凝滞如墨的黑暗，照亮着前方仅容一车通过的泥泞。
后座的陈教授双手死死抠着前排座椅，脸色煞白。
他这辈子坐过最颠簸的交通工具，也不及这辆车带给他的心理冲击。
车轮数次擦着悬崖边缘驶过，他甚至能听到碎石滚落深渊的回响，可车身却连一丝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驾驶位上那个黑衣司机，仿佛与方向盘融为一体，神情是一片空白的冷漠。
钟离久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点。
山里的空气很“干净”。
这股夹杂着湿润泥土与腐烂草木的气息，对她而言，是一种纯粹的、未经世俗污染的灵气。
很舒服。
冥时晏的视线则始终投向窗外。
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似乎在审视这片古老山脉的每一寸肌理。
血脉深处，一种沉睡已久的回响被唤醒。
那共鸣来自数千年前，熟悉，又带着被时光尘封的陌生。
“就……就在前面那个山谷里。”
陈教授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向前方两山夹峙间一处不起眼的凹地。
司机没有回应，车速却已悄然放缓，最终稳稳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到了。”
车门开启，裹挟着水汽的山间寒气瞬间灌入。
陈教授下车时，腿肚子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从后备箱取下一个硕大的登山包，翻出头灯、绳索、工兵铲等一应俱全的工具。
“入口非常隐蔽。”他一边戴上头灯，一边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山中的什么东西，“我当初是无意中从一处塌方的山体上发现的。要不是有九爷您给的卷轴地图，就算从这儿走一百次也找不到。”
他领着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入山谷的腹地。
约莫十几分钟后，他在一处长满杂草与灌木的陡峭山壁前停下。
“就是这里。”
他拨开比人还高的茂密草丛，一个黑黢黢的狭窄洞口显露出来。
洞口形状极不规则，边缘是新鲜的断裂面，显然是山体滑坡硬生生撞开的。
一股阴冷潮湿、混着泥土腥气的风从洞内吹出，带着地下世界的寒意。
冥时晏走到洞口，眉心微蹙。
他感知到了。
洞穴深处，盘踞着一股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古老气息。
那气息与他体内的鬼王之力同出一源，却更加原始，更加纯粹。
仿佛这里，才是他这种力量的真正源头。
“我先进去。”陈教授检查好身上的绳索，矮身钻了进去。
钟离久跟在他身后。
在她踏入洞口的瞬间，绕在食指上的那枚青铜戒指，骤然传来一阵灼痛。
不是预警。
是警告。
典当行在用最激烈的方式提醒她，前方存在着足以威胁到“规则”本身的极度危险。
钟离久的心向下沉了沉。
能让典当行都如此忌惮的，绝非寻常的机关邪祟。
那必然是触及到了“因果”与“法则”层面的恐怖存在。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断后的冥时晏。
男人对她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她安心。
有他在。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伤她。
洞穴内部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黏土，深不见底。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处浩瀚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座完全由人力开凿出的宏伟地宫。
穹顶高不见顶，上方镶嵌着无数幽幽发光的晶石，光芒汇聚成一片流动的璀璨星河，将地宫照得宛如白昼。
脚下，是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巨大青石板。
地宫中央，是一条宽阔的神道。
神道两侧，矗立着一排排高达十米的巨大石像。
那些石像雕刻的并非文臣武将，也非祥瑞神兽。
而是一些奇形怪状、长着羽翼的人身鸟首怪物。
它们的姿态诡异中透着神圣，沉默地伫立着，散发出无言的压迫。
“天呐……”
陈教授仰着头，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中的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来过一次，可再次目睹这不似人间造物的景象，依旧被震撼到失语。
“这……这是神迹！是神迹啊！”
钟离久的目光，却越过了那些石像。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神道的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扇紧闭的青铜巨门。
巨门高达二十余米，宽十余米，表面布满了繁复诡谲的纹路。
在门的正中央，赫然雕刻着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符号。
一扇扭曲的、不祥的古老大门。
“看来就是这里了。”钟离久的声音很轻。
“进去看看。”
三人沿着神道，走向那扇青铜巨门。
越是靠近，那股来自远古的苍凉与压抑就越是浓重，几乎化为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走到门前，陈教授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
“门……门打不开。我试过了，这门像是长在山上一样，根本推不动。”
冥时晏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按在了冰冷刺骨的青铜门上。
他闭上眼。
门后，那股浩瀚如海的力量正在沉睡。
下一秒，他将自己精纯的鬼王之力，缓缓注入了门中。
“嗡——”
一声沉闷的嗡鸣，从巨门内部响起，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
门上那些繁复的纹路，像是被点燃的引线，自他掌心开始，一道接一道地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中央那个“扭曲大门”的符号上，让那扇门变得无比清晰、立体。
“咔……咔嚓……”
一阵机括转动声，从门后深处传来。
那扇沉寂了数千年的青铜巨门，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中，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外面浓郁百倍的古老气息，从门缝里狂涌而出。
气息里，有尘封千年的腐朽，有阴冷刺骨的死气。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檀香。
门后，是一片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
那里，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走。”
冥时晏松开手，没有半分迟疑，第一个迈步踏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