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她的眉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脚下原本坚固的石砖猛地向下塌陷!不是局部的翻板,而是整个墓室的地面都在崩裂、下沉!
“地宫要塌了!”有人发出绝望的嘶吼。
尸王周身缭绕的森寒力场出现了一瞬的紊乱,那向下按去的苍白手指微微一滞。苏翎只觉得脚下一空,巨大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间将她吞没。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边是轰隆的水声和石块继续砸落水中的闷响。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呛进去的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味。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支未熄灭的火把在水面上漂浮,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出同样在水中挣扎扑腾的幸存同伴惊恐的脸。水流湍急,裹挟着碎石和残破的机关碎片,推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抓紧!抓住能抓的东西!”络腮胡猛子的吼声在轰鸣的水声中时断时续。
苏翎试图稳住身形,但掌心的剧痛和方才那番惊吓让她浑身发软。冰冷的水流像无数只的手,拉扯着她向下沉。她奋力划水,目光仓皇地扫视周围——那具棺椁,那个尸王,并没有一同坠入水中。他……被留在了上面?
这个念头刚升起,还来不及细想,手臂上被玉佩灼烫过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针扎似的刺痛!
她低头看去,借着附近漂浮火把的微光,倒吸一口冷气。
水里……有东西。
无数近乎透明的小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像是一团团凝固的、微微泛着蓝光的胶质,正随着湍急的水流密密麻麻地涌来,附着在每一个落水者的皮肤上。它们的身体一缩一放,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触须正试图刺破皮肤。
“水母!是地下水母!小心有毒!”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伙计惊惶大叫,拼命想拍掉身上的透明生物。
已经晚了。
苏翎感到手臂上的刺痛迅速变得灼热,那热度顺着血管飞快向上蔓延。被她吸入鼻腔的、混合了水母碎片的河水,也像是一把烧红的细针,刺入她的头颅。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
漂浮的火把光芒拉长出诡异的光晕,在水面上扭曲成一条条金色的毒蛇。同伴们惊恐的呼喊声变得忽远忽近,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如同梦呓。
她猛地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却看见前方湍急的水流中,赫然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墨发玄衣,金线纹路在幽暗的水底隐隐发光。他静静站在水中,仿佛湍急的暗流于他毫无影响,正朝她伸出手,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的、势在必得的笑。
“过来。”他的声音直接在她混乱的脑中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不!
苏翎心中警铃大作,拼命向后缩,却抵不过水流的推力,正一点点被推向那个幻觉中的身影。
“丫头!醒醒!那是假的!”旁边传来猛子粗哑的吼声,他情况似乎稍好,正一手死死扒着一块凸出的岩石,另一只手胡乱地拍打着水面,试图驱散那些透明的水母。
但他的脸在苏翎眼中不断变幻,时而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恶鬼,时而又变成那个尸王苍白俊美的面容。
“玉佩……给我……”尸王的声音和猛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钻进她的耳朵。
更糟糕的是,她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混乱沸腾。冰冷的河水仿佛变成了多年前那场漫天盖地的大雪,刺骨的寒意钻心剜骨。耳边响起兵刃交击的脆响和绝望的呐喊,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眼前倒下,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
“不……不要……”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现实与幻觉。
手臂上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那枚沉寂下去的玉佩贴着她的胸口,竟然又开始微微发烫,与手臂上水母毒素引发的灼热感一唱一和,像是在她体内点燃了一把诡异的火。
在前方湍急水流的拐弯处,隐约传来更大的轰鸣声,水势也变得更加汹涌急迫。
猛子似乎看到了什么,绝望地大吼:“前面是瀑布!是断崖!抓紧——!”
但苏翎大部分神智已被幻觉吞噬。她看着前方,那尸王的幻影依旧立在水中,身后却不再是幽暗的洞穴,而是一片璀璨的、如同星河坠落般的光芒。他身后的黑暗褪去,显现出一座巨大无比的青铜门扉,门上雕刻着古老而繁复的图案,正中央镶嵌的,正是她手中这枚玉佩放大千万倍的形态!
那扇门,正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门后是无比深邃的、吸引她所有心神的幽暗。
“来……”幻影中的尸王微笑着,朝她张开手臂。
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苏翎挣扎的动作停止了,甚至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幻觉中的光芒和洞开的门扉,朝着前方轰鸣的瀑布断崖,伸出了手。
水流咆哮着,卷着所有幸存者,冲向未知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