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模糊了视线，巨大的风浪声、雷声、闪电劈到海面引起的炸响。越发令玟小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闪过这半月来的相处。
相柳化作防风邶时的调笑、碾药时递来的栗子、帮她愈合伤口时的温柔……
他虽霸道，却从未伤害过她。
若是九雪真出了意外，若是相柳为了救人陷入险境，她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防备与逃避？
“毛球！”玟小六趴在毛球羽毛里迎着狂风暴雨大喊：
“你要是能保证不会坑死我，就立刻去追相柳和……九雪！快！”
有了她这句话，毛球眼中瞬间闪过狂喜，不再有丝毫犹豫，振翅朝着相柳消失的方向急速飞去。
它聪明地将层层叠叠的羽毛交织成一道屏障，将狂风暴雨尽数挡在外面，留下内侧一片相对安稳的空间供玟小六躲避风暴。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女主人变傻了……只要主人不嫌弃，作为一个坐骑没资格置喙。
看着远方黑沉沉乱糟糟的天空和耳边恐怖的暴风雨声，玟小六心跳得快如擂鼓——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可能发生的遗憾。
哪怕那个“儿子”的说法，她至今仍不敢相信。
加急扇动翅膀，尖利的唳鸣声穿透暴雨，朝着更恐怖的雷雨中飞去。
………………
沫漓号刚驶离那座植被丰茂的原始岛屿，甲板上就炸开了锅。
十几个半大少年围在一起，摊开怀里的“战利品”兴奋地叫嚷——
翠绿的鹦鹉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斑斓的兽皮上还带着阳光的暖意；
磨得光滑的兽牙被穿成串，晃悠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都是他们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九雪举着根缀着彩色羽毛的藤蔓，正给伙伴们演示岛民教的捕猎手势，脸上沾着的草屑都没来得及擦。
庭浩靠在船舷上，胡乱吹响着按奇特韵律钻了很多空洞的海螺，眼底藏着几分新奇；
沫漓则在清点刚换回来的食材，嘴里唠叨着下顿做什么好吃的。
可这份热闹没能持续多久。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际，骤然被乌云吞噬，铅灰色的云团像被打翻的墨汁，顺着海平面快速蔓延。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海面就暗沉下来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有少年抬头望着天色，话音未落，船身突然猛地一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朝着斜前方拖拽而去。
众人踉跄着扶住船舷，顺着船身倾斜的方向望去——
前方海面上，竟莫名出现一片浅浅的圆形凹陷。
海水像被抽走了中心，围绕着凹陷处翻涌成环形浪涛，白色的泡沫在浪尖上翻滚，发出“哗哗”的巨响。
沫漓号原本平稳的航线彻底失控，船身不受控制地朝着凹陷处盘旋，船舵在水手手中剧烈震颤，像是随时都会断裂。
“是大涡流！”
沫漓脸色骤变，丢下手中的账本，朝着甲板上的水手和将士大喊：
“快！落主帆！转舵向东南！务必驶离这片海域！”
长于大海的海妖对大涡流并不陌生——
那是深海之力搅动海面形成的夺命陷阱，一旦被卷入，就算是钢铁巨船也会被绞成碎片。
水手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地拉着帆绳，粗重的麻绳在掌心磨出红痕也顾不上；
负责掌舵的老水手憋得满脸通红，死死攥着舵盘，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可船身依旧像被磁石吸引般，朝着凹陷处滑去。
环形浪涛越来越急，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吸力，将周围的海水卷成个巨大的漏斗状。
沫漓号的船身开始剧烈摇晃，甲板上物件朝着船舷滑去。
“没用的！这吸力太强了！”老水手嘶吼着，舵盘突然从他手中挣脱，在甲板上疯狂旋转。
沫漓看着那片凹陷越来越深，漏斗状的漩涡越来越明显，海水顺着漩涡急速旋转，发出如巨兽咆哮般的轰鸣。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师父购买这艘船斥资千万两黄金；
给船起名“沫漓号”时眼中的期待像星星般闪亮；
临行前洪江的嘱咐‘这群孩子是辰荣的未来，不可有闪失。’
压力砸在心头，沫漓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入海中！
“小姑！”九雪惊呼着扑到船舷边，就见沫漓在水中化作鲛人形态，粉紫色的鱼尾狠狠拍向海面，借着反作用力冲向船身，用双臂抵住船舷，拼尽全力往外侧推去。
“我来帮你！”庭浩的身影紧随其后也跃入海中，化作一头大墨鲨，锋利的鱼鳍划破水面，与沫漓合力抵住船身。
两人的灵力疯狂涌出，在海水中形成光晕，船身下滑的速度果然慢了些。
可大涡流的吸力仍在不断增强，他们的身躯被海水挤压得微微变形，嘴角渐渐溢出鲜血。
“还有我！”九雪看着两人艰难的模样，紧跟着跳进海里，周身灵光晃动化作原形——
用尽修为极限将身躯涨至最大，九头妖身也就仅能包住沫漓号的三分之一奋力往漩涡外拖拽。
三只海妖呈“品”字形抵住船身，灵力交织成一张护网，勉强将沫漓号拦在漩涡边缘。
大自然的威力三只海妖的力量终究无法抗衡，漏斗状旋转的海水流速越来越快，卷起的浪涛高达数丈，狠狠砸在船身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沫漓感觉自己的双臂快要被船身压断，眼前开始发黑；
庭浩的巨鲨身躯上，鳞片已被船身磨掉数片，渗出血迹；
九雪的白鳞更是稚嫩，每一次海水的冲击都让他浑身剧痛，却依旧死死拖拽着船身，不肯松开半分。
“快进船舱！关紧铁门！”沫漓朝着甲板上大喊，声音因用力而嘶哑。
少年们和船员们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在水师将士们歇斯底里的呼叫、疏导下纷纷往船舱跑去。
厚重的铁门被一道道关上，“哐当”的锁响声在风暴中几乎听不到。
就在最后一道铁门关闭的瞬间，大涡流的吸力骤然暴涨！
沫漓和庭浩再也支撑不住，沫漓号像一片落叶般，被猛地卷入漩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