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衍的一只脚踏入那条由亿万剑光组成的忘川剑河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河水无声地漫过他的脚踝，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仿佛在召唤他走向更深处。
萧衍没有丝毫犹豫，迈出了第一步。
“唰！”
一道微弱的雷光猛地从他体内窜出，像一条受惊的小鱼。
瞬间融入了奔流不息的剑光长河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衍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下意识地在脑中回忆。
“嗯？惊雷剑意……没了？”
他喃喃自语，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道剑意的一丝一毫，仿佛自己从未领悟过一般。
脑子里关于它的部分被干净利落地格式化了。
“有意思。”
萧衍嘴角一翘，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几分好奇。
他迈出了第二步。
又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他体内飞出，融入剑河。
“清风剑意吗？”
第三步，快剑剑意，消失。
第四步，慢剑剑意，再见。
……
萧衍就像一个在河边散步的游客，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河对岸走去。
每踏出一步，他体内便会飞出一道代表着某种剑道感悟的光芒，被忘川剑河彻底吞噬、洗刷。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些许好奇，逐渐变得平静，最后化为一片漠然。
那双星目之中，再无半点嬉皮笑脸，只剩下对前方的绝对专注。
万剑崖下，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步，两步……我的天，这都走出一百多步了吧？”
一个弟子掰着手指头，数到后面已经彻底麻木了。
“一百三十七种下位意境！这……这还是人吗？”
“光是领悟这么多剑意，得花多少时间啊！”
“还在走！他还在走！中位意境！是中位意境也开始被剥离了！”
“上位也开始了！”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看到一道更为璀璨的光华从萧衍体内飞出，那光华变幻莫测，正是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气之剑意。
然而，萧衍的脚步，依旧没有半分停顿。
“太可怕了……”
紫鸢捂着嘴，俏脸发白
“我听说过忘川剑河的传说，每失去一道自己苦修多年的剑意，都如同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神魂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
“可萧师兄他……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旁边一个看起来颇为博学的内门弟子，正拿着一个法宝飞速查询着什么，他颤声说道：
“没错！宗门典籍记载，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祖师误入此河，仅仅被剥离了三道剑意，便心神崩溃，道心破碎，最终沉沦河底！”
“可萧师兄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孤独前行的背影上。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回头，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
“因为，大哥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前方。”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到剑无尘正负手而立。
目光死死地盯着萧衍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狂热。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之所以会为失去而痛苦，是因为我们执着于曾经拥有的。”
“而大哥他……早已超越了‘得与失’的境界。”
“这些在我们看来珍贵无比的剑道感悟，于他而言，或许只是沿途的风景。”
“看过，便够了，无需留恋。”
这一次，他口中的“大哥”二字，说得无比自然，无比郑重，发自肺腑。
剑无尘看着萧衍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走入那条忘川剑河，在苦修多年的五行剑意被剥离时。
自己还能像他一样，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与他的差距，不仅在于实力，更在于这颗一往无前的道心。
就在众人或震撼，或敬佩，或担忧之时，林知音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那张一直保持着平静的俏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忧，只是淡淡地对着身旁的紫鸢说了一句
“我相信老板。”
话音刚落，她竟直接在原地盘膝坐下，那一身黑色的女仆装显得格外醒目。
她抬起头，仰望着悬浮在天空，由万剑融合而成的那柄古朴巨剑，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开始修炼了！
仿佛对她而言，萧衍正在经历的九死一生的考验，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是理所当然会成功的过程。
“知音同学，你……”
“如果他失败了，我是下一个，我会把他救出来！”
说完林知音不在言语，继续参悟。
紫鸢彻底被自己这位同伴的脑回路给搞蒙了。
“哈哈哈，好！好一个女娃！”
天剑宗宗主抚着胡须，放声大笑，眼中的赞赏之色毫不掩饰
“闻道友，你这红尘学宫，当真是尽出些怪物啊！”
“这份信任，这份心性，老夫佩服！”
闻天机老脸上也是红光满面，得意地嘿嘿直笑
“那是自然！知音这孩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既然如此淡定，就说明萧衍那小子，稳了！”
剑河之中，萧衍的脚步仍在继续。
五行剑意被剥离。
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木行剑意、霸道绝伦的金行剑意、厚重无垠的土行剑意……
坚持剑意，只是让自己多走了两步，就结束了。
那能够无视规则威压的勇气剑意，也在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后，恋恋不舍地离体而去，融入了长河。
萧衍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空”，越来越“纯粹”，仿佛一个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琉璃宝瓶，等待着装入真正属于它的东西。
他已经走到了忘川剑河的正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