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钢铁先生的工坊里,多了一份无声的谨慎。
老人依旧捶打金属,照看炉火,制作着远近闻名的精灵球。但他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掠过工坊的角落,扫过堆放材料的地方,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在警惕什么。那份源自溪流的冰冷恐惧,并未随时间消散,而是沉淀了下来,渗入了他的骨血,变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翔泰,而是开始学习“阅读”痕迹——阅读那个少年无意间留下的、常人无法察觉的痕迹。
他发现,每当翔泰来过工坊,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工坊内那些尚未成型的金属胚料,总会变得异常“温顺”。它们更容易延展,淬火时内部应力分布更加均匀,甚至偶尔会呈现出一种超越本身材质的、流动般的细腻光泽。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他一生与金属打交道,绝无可能发现。
仿佛有什么东西,残留的气息就能安抚这些粗糙的物质,引导它们走向更完美的形态。
另一方面,那些已经完成的、蕴含着捕获与束缚之力的精灵球,在翔泰离开后,则会陷入一种奇异的“沉寂”。它们表面依旧光亮,结构依旧精密,但内部那种等待着被激发、与宝可梦能量产生共鸣的“活性”,会短暂地降至极低的水平,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
一种是被滋养,一种是被压制。
钢铁先生对着火光,眯起眼睛,仔细擦拭着一枚刚刚冷却的友友球。冰凉的球体在他掌心,此刻感觉就像一块最普通的铁块。
他不再感到纯粹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与困惑的明悟。那个少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力量场,无声地影响着周遭,尤其是那些蕴含着“规则”与“能量”的造物。
匠人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但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约束着它,将其限制在观察的范畴,绝不越雷池一步。那冰冷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保持着绝对的克制。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调整工坊材料的摆放。将那些需要精加工的稀有金属胚料,放在翔泰通常站立位置附近;而将那些已完成、等待取走的精灵球,则放得远一些,用厚实的绒布覆盖。
他甚至尝试过一次,在翔泰来取新定制的潜水球时,将一枚试验用的、极不稳定的能量传导核心——一种他最近正在研发、试图提升高级球性能、但极易在淬火时崩裂的危险半成品——故意放在了工作台边缘,离翔泰不足一米远。
在那少年停留的短短几分钟里,那枚原本内部能量躁动不安、时刻可能析出裂痕的核心,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平静。内部狂乱的能量流仿佛被冻结,又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抚平,稳定得令人难以置信。
翔泰拿着潜水球离开后不到半小时,那枚核心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躁动,甚至在一次微小的能量波动后,“咔嚓”一声,表面蔓延开细密的裂纹,彻底报废。
钢铁先生默默地看着那枚碎裂的核心,良久,拿起铁钳将其夹起,扔回了回收熔炉。
实验结束了。结论清晰而令人震撼。
那不是技巧,不是知识,甚至不是超能力。
那是一种……位阶上的天然压制与调和。如同月光能平息潮汐,亦能引发潮汐。
老人沉默地拉动着风箱,炉火再次熊熊燃烧。他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试探。他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锻造中,仿佛想在这凡俗的火焰与敲击声里,找到某种锚点,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翔泰又来了。这次不是为了取球,而是带着他的熊宝宝路过。熊宝宝似乎对工坊里堆放的某种木料产生了兴趣,凑过去嗅个不停。
翔泰靠在门框上等着,目光随意地扫过工坊内部。
他的视线在那堆被厚绒布盖着的已完成精灵球上停顿了半秒,然后又移开,落在那些裸露摆放的金属胚料上。
钢铁先生正捶打着一块为重量球准备的沉重黑铁,锤子落下,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
翔泰忽然开口,声音平淡:“逆时针敲打边缘,热量能多保持十分之一息。”
老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锤子悬在半空。
这句话没头没脑,甚至有些古怪。“息”是什么时间单位?
但钢铁先生的心脏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烧红的铁块,又看向翔泰。
翔泰却没有再看他,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他弯腰,抱起还在嗅木头的熊宝宝,拍了拍它身上的灰,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工坊里只剩下风箱的嗡鸣和炉火的噼啪声。
钢铁先生站在原地,反复回味着那句话。“逆时针敲打边缘”,“热量多保持十分之一息”。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块即将需要再次回炉加热的铁胚。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重新举起锤子,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改变发力方向和节奏,依照那模糊的指示,逆时针捶击铁胚的边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