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的声音干涩,绷紧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在海风中显得异常突兀。那枚滚烫的橙色徽章硌在他的掌心,却仿佛烙铁般烫着他的神经。
“翔泰。” “你跟我说实话。” “你……” “到底是什么人?”
海风卷着浪涛的咸腥味,吹拂过两人之间突然变得逼仄的空间。皮卡丘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骤变,从小智肩头跳下,挡在他身前,尾巴警惕地竖起,看看小智,又看看翔泰,发出不安的“皮卡?”声。
翔泰抱着熊宝宝,站在原地。海风吹乱了他额前柔软的黑发,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依旧带着些许稚气和茫然的白皙小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小智,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小智此刻紧绷、怀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神情。
他似乎被小智这突如其来的、严厉的质问吓到了,眼圈几乎是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了红,黑眼睛里迅速蓄起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动物。他抱着熊宝宝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我……我就是翔泰啊……”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和不知所措的颤抖,软糯的腔调破碎不堪,“小智……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他怀里的熊宝宝也似乎感受到了训练家骤然低落的情绪和外界不友善的气氛,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嘛唔”声,把小脸死死埋在翔泰怀里,不敢看小智和皮卡丘。
“怎么了?”小智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纯然无辜的模样,胸口那股被各种诡异胜利和馆主们异常反应堆积起来的疑惧和憋闷,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躁和指控,“从尼比市开始!每一次道馆战!每一次!都充满了那种根本说不通的‘意外’!石头自己撞柱子!毒气偏偏那时候泄漏!冷却液正好浇中烈焰马!还有游戏城……还有……”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枚橙色徽章,指尖发白:“每一次!每一次你的熊宝宝都刚好在害怕!刚好不小心碰到东西!然后对手就莫名其妙地输了!这真的是运气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运气?!你告诉我啊!”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海岸边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困惑。
翔泰被他逼问得后退了一小步,瘦小的肩膀微微缩起,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疾言厉色。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沾着细沙的脸颊。
“我……我不知道……”他哭出声来,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和害怕,“那些……那些都是意外啊……熊宝宝它就是胆子小……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呜呜……对不起……是不是我害你赢了……你生气了?那徽章……徽章我不要了……都给你好不好……”
他一边哭,一边慌乱地伸手要去解腰间那个装着徽章的小布袋,手指因为哭泣和慌乱而笨拙地颤抖,好几次都没能解开搭扣。那副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被同伴莫名责难、伤心又无措的小孩。
小智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尖,看着他怀里那只同样吓得发抖的熊宝宝,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几枚实实在在的徽章——联盟认可的、通往石英大会的凭证。
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和负罪感猛地涌了上来。
他在干什么?他在逼问一个刚刚一起经历了“危险”、被馆主们的异常反应吓到、只有八岁、还失去了记忆的孩子?就因为这些无法解释的、但结果确实是好的“意外”?
也许……也许真的就只是运气特别特别怪呢?也许熊宝宝就是那种容易引发巧合的体质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热血笨蛋的思维模式再次占据了上风,将那些冰冷的疑虑强行压了下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智的气势瞬间垮掉,语气变得慌乱而愧疚,他挠着头,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生气!赢了当然是好事!徽章是你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奇怪了……对不起翔泰,我不该凶你……”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哭个不停的翔泰,想上前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翔泰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啜泣着,紧紧抱着熊宝宝,不看他。
皮卡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尾巴耷拉下来,蹭了蹭小智的腿,又对着翔泰小声叫了一下:“皮卡皮……”
气氛尴尬又沉闷。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波动,如同深水炸弹般无声地碾过这片海岸。
不是声音,不是风,而是一种纯粹的、蛮横的意志。
小智和皮卡丘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所有的情绪瞬间被冻结,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恐惧和战栗!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皮卡丘浑身的毛炸开,猛地扭头望向侧后方远处的悬崖,喉咙里发出极度惊恐的、被扼住般的“咯……”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