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最后一丝残存的阳光被彻底吞没，比早晨更浓更厚的乌云翻滚着重新聚拢，吞噬了那抹虚假的金色。
这次的雨冰冷而急促，和病床旁的仪器低鸣声共同击打着绝望的节拍。
蒋州生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以一种近乎卑微，祈祷般的姿态伏在床沿，他的双膝深陷在凉透的地板，脊椎弯曲成一个痛苦的弧度。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握着南星的掌心，仿佛那是狂风巨浪里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南星的双眉紧紧蹙起，唇瓣从在车上开始便不停呢喃，眼泪如同溢满的湖水，从眼角不停滑出，她窸窸窣窣的哭声如同出生不久的婴儿，手指都随着哭泣弯曲，像是用尽全力地想要把梦中人留下。
他直起身将额头抵在她的眉间，屋外的江元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剧烈起伏的肩胛骨，每一根线条都写满了崩溃和无措，无声的悲寂从屋内弥漫出来，让在场的每一个窒息。
江元的指尖剧烈地颤抖着，唇瓣抿地紧紧的，眼底已经染上的血色，变得通红，戾气与沉痛不断翻滚，她的恨意越来越浓，汹涌的情绪宛如匕首，不断地戳着她的心窝，疼到最后，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转身将手掌飞快地扬起，电光火石之间祁远修的脸上出现一道道红痕，巴掌声此起彼伏，她也不知道自己甩了多少下，只看到他的嘴角缓缓渗出了血迹。
她的声音肃然而冷冽，已经不掺杂一丝情绪了。
“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去，滚的越远越好。”
“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南星了。”
祁远修心如刀绞，任由泪水模糊着双眼，他回想着南星像是一片落叶径直在他面前飘落，却帮不上一点忙，他想象着顾欢多年前的场景，是不是也如同这般慢慢消逝，是他错了，错的彻头彻尾。
他突然失去了平衡，猛地跪在地上，用无限卑微的语气祈求她。
“对不起。”
“就让我在这等着，等南星醒过来，我求求你。”
“我已经见不到顾欢了，不能再没了南星，我求求你了，让我留在这吧。”
江元看着他的姿态，只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你在这装的累不累？”
“如果你真的为了南星着想，你就不该把那些往事告诉她。”
“她只是个孩子，你们之间的过往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轻轻抬眼看着天花板眩晕的灯光，哽咽着深吸了一口气。
“你为了所谓的爸爸的称呼，一定要把她扯进来，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祁远修缓缓闭上双眼，那种愧疚感在黑暗中不停放大，他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真不明白顾欢为什么会为你这种人死去活来。”
“你满口谎言，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骗你的女儿，骗南星，骗你自己。”
“你在国外潇洒自如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哪怕只是一秒，想到顾欢。”
“你不要再为了你的自私找借口，也不要把情感寄托在别人身上。”
“南星早就看透了你的把戏，连她都知道不要拿小孩子当作工具，你呢？”
“你回去以后必须把你女儿的名字改了。”
江元因为极致悲痛吐出的言语愈发哀怨，那抹窒息感如同荆棘缠绕在她的脖颈，让她喉咙发痛，双眼模糊。
过去的错误缠绕在祁远修的心魂，负罪感宛如锋利的刀锋，挥舞着将他斩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不起，以前那些事全是我的错。”
“可是顾欢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我绝对没有骗你，她的一颦一笑，我们之间经历的种种，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你让我竭尽所能的补偿她好不好？”
江元背过身去，不去看这种伪善的人的脸庞，她的双眼沉淀在悲痛的海洋，苦涩的泪水流淌，承载着她与顾欢共同的寂寥。
“南星过的很好，她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只要你不再打扰她的生活，这就是在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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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州生看着南星的眼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他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着嘴唇，唇边溢出了压抑的哽咽，泪珠从他的眼角流淌在他们二人紧紧握紧的手缝之间。
他应该留在那，看着她每一分每一秒的情绪变化，他早该知道她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他看着她被梦魇席卷，却无能为力。
她的嘴唇发白，泪水无声无息地浸湿着枕头，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起身将毛巾用热水打湿，捏着指尖为她轻轻擦拭着眼角，脸颊，他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吻，又重新跪在地上轻轻唤着。
“南星。”
“我是蒋州生。”
他红着眼眶，手指不停揉搓着她的指腹，他的面色逐渐苍白，眼底惨红一片，支离破碎。
他强撑着扯出笑容，苦涩却深不见底。
“他们都说人在昏迷的时候，是能听见旁边人说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