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如同稀释的流金,又似女神轻柔的手指,悄然漫过栖霞镇外围那些破碎、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山峦轮廓时,它为这片饱经创伤、浸透血泪的土地,镀上了一层脆弱而充满隐喻意味的希望光边。楚家祖祠那深邃的洞窟之内,气氛也随着新一天的到来,而悄然发生着变化,一种混合着离别悲伤与前路未知的凝重,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经过一夜深度休憩,以及楚家秘制汤药和“千年木心髓”残存药力的持续温养,楚嫣然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又好转了几分。虽然她的身体依旧如同被掏空般虚弱,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比平时更多的气力,行动更是离不开族妹小心翼翼的搀扶,体内那原本磅礴的生命能量此刻也只恢复了些许涓涓细流,远未达到能够自如运转的程度。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清澈如秋潭的眸子,里面的神采却越发清亮、坚定,仿佛经过了昨夜与内心、与家族传统的最终对话,所有的迷茫都已散去,只剩下奔赴所选道路的决然。她微微侧身,斜倚在铺着柔软洁净兽皮的石台上,目光穿过被族人连夜进一步清理扩大、以便通行的洞口,静静地望着天边那抹逐渐扩大、驱散黑暗的亮色,心中对即将踏上的、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新征程,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朝圣般的期待,同时也混杂着一丝对完全未知环境不易察觉的、本能的忐忑。
朱莉娜的状态同样恢复了一些。她毕竟底子深厚,SSS级病毒异能者的体质远超常人,经过几日调养,至少行走坐卧等日常活动已无大碍,脸色也不再是之前那种重伤后的惨白。只是,她那强大的异能核心依旧如同沉睡的火山,沉寂而黯淡,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合适的契机才能慢慢温养、重新点燃。她步履平稳地走到楚嫣然身边,声音放得轻柔,带着商议的口吻:“嫣然妹妹,感觉如何?如果体力上能够支撑,我们或许该考虑下一步的安排了。沐风和其他人的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但毕竟伤势过重,本源受损,需要的是一个更稳定、更安全、能量也更充沛的环境进行长期恢复。一直留在这祖祠洞窟,虽能借生命之池余韵,但终究非长久之计,而且……目标也太过明显。”她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对潜在危险的考量。
楚嫣然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明白的,朱姐姐。生死存亡,不容丝毫侥幸。我感觉比昨日又好了许多,可以动身。只是……”她的话语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旁边另一张石台上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父亲楚云庭,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难以割舍的亲情与担忧,如同平静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楚族长和受伤的族人,我们会留下足够的、由你亲自确认过的药物和必需物资。楚怀仁已经正式接手族内一切事务,他为人沉稳干练,你大可放心,他会处理好重建家园、安抚族人、防御警戒等所有后续事宜。”朱莉娜完全理解她此刻的牵挂,温言细语地安慰道,并给出了切实的保障,“等你父亲伤势进一步稳定,能够经受得起颠簸,也会得到族内最精心的照顾。我们此行,并非一去不返,更非永别。待大家伤势康复,实力恢复,外界局势有所转圜,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探望,或者,接他们去更安全的地方。”这番话,既安抚了楚嫣然的离愁,也为未来留下了开放的可能。
正说话间,身着素色麻衣、臂缠黑纱以示悼念的三叔公,以及已经正式接手族长事务、眉宇间带着沉重与坚毅的楚怀仁,一同走了过来。楚怀仁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面容敦厚,眼神沉稳,经过此次惨烈大战的洗礼与失去亲人的痛楚,他那张原本略显朴拙的脸上,此刻更多了几分临危受命的担当与坚不可摧的韧劲。他对着楚嫣然和朱莉娜郑重抱拳,声音因为连日劳累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有力:“嫣然妹妹,朱姑娘,一切已经按照计划准备就绪。族人彻夜未眠,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工具,合力清理、拓宽并标记出了一条相对隐蔽且安全的路径,可以直通祖祠后山外围的密林深处,最大限度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周先生和诸位恩人的安危,关乎重大,更是我楚家存续恩情的象征,楚家如今残存之力,虽微不足道,但定当护送至最后一程,确保诸位能够安全启程!”
“有劳怀仁哥,有劳三叔公和各位族人了。此恩此情,嫣然与团队,铭记于心。”楚嫣然撑着想坐直一些,声音带着真挚的感激。
决策已定,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和耽搁。在楚怀仁的亲自指挥下,以及数十名虽然身上带伤、却眼神坚定、自愿前来护送的精壮族人沉默而高效的协助下,一场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传世珍宝般的转移工作开始了。他们利用临时砍伐的坚韧木材和结实的藤蔓,制作了十多副牢固的担架,并在上面细心地铺上了厚厚一层晒干的软草和楚家女眷们连夜赶制、用沸水煮洗过的干净布匹,力求最大程度减少颠簸。然后,他们分成若干小组,动作极其轻柔、协调一致地将昏迷中的周沐风、慕容雪、夏晚星、苏清月、欧阳明月、沈婉清、苏清瑶等人,逐一、平稳地抬起,安置在担架之上。朱莉娜如同最严谨的监工,在一旁仔细地关注着每一个细节,不时出声指导,确保每个人的脖颈、脊柱、关节都得到最妥善的支撑和固定,避免在搬运过程中造成任何可能的二次伤害。整个过程中,洞窟内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声,再无其他杂音,一种肃穆而庄严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