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能奇的怒骂声仍在帐内回荡,李定国苦笑着擦去飞到他脸上的唾沫星子……
与此同时,松锦前线的清军大营中,黄台吉的中军大帐却是一片安静。
帐内四角各置着冰块,寒气丝丝缕缕弥散开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药味。
黄台吉身着明黄色常服,半靠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行军榻上,肥胖的身躯陷在软垫中,显得格外臃肿。
他面前架着一幅巨大的舆图,覆盖了辽东、漠南与漠北的广袤疆域。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山川河流,从锦州外围到松山,再向西掠过茫茫草原,最终停在漠北巴彦乌拉的方向。
大帐内只有他与豪格二人,父子俩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突然,黄台吉猛地捂住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那咳嗽声嘶哑而急促,每一声都带着胸腔震动的痛楚,震得他浑身颤抖。
“皇阿玛!”
豪格大惊失色,猛地从一旁的锦凳上站起身,快步上前扶住黄台吉摇摇欲坠的肩背,一手小心翼翼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手迅速端过案几上早已温好的参汤,声音里满是慌乱。
“咳咳……呃……”
黄台吉猛地侧过身,用早已备好的白绢手帕紧紧捂住嘴,试图压抑住那撕心裂肺的咳意,肩背却仍剧烈起伏,单薄的常服很快被冷汗浸湿,贴在背上。
好一会儿,那阵剧咳才渐渐平息,他缓缓松开手帕,手臂无力地垂下。
素白的绢帛上,赫然印着一片刺目的猩红。
“皇阿玛!”
豪格的瞳孔骤然紧缩,失声惊呼,那抹血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惊慌地喊:
“快!传太医!立刻叫御医进来!”
“咳咳……无妨。”
黄台吉的声音虽虚弱沙哑,却依旧威严,他缓缓松开手,将染血的手帕揉成一团,塞进袖中:
“小事!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咳几口血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他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儿子的胳膊,接过豪格颤抖着递来的水,漱了漱口。
看着豪格那张因惊惧、担忧而扭曲的、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庞,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慈爱。
豪格见黄台吉阻止,又急又怕,眼圈瞬间红了,他紧紧抓住父亲冰凉的手,哽咽道:
“怎么能是小事!”
“皇阿玛您连日操劳,为了辽西战事废寝忘食,身子早已亏空。
“您要保重圣体啊!国事再重,也重不过您的万金之躯!儿臣……儿臣求您了,少操些心吧!””
黄台吉看着长子哽咽,心中也有些酸楚,反手握了握豪格粗粝的手掌,放缓了语气道:
“大阿哥,莫哭。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暂时死不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地图,声音低沉道:
“朕这辈子夙兴夜寐,就是想给我儿,给我们大清,留下一个稳固的江山。可如今的局面,容不得朕歇啊。”
“南有明国这棵虽已腐朽却根基尚存的大树!西面又有卢方舟这头恶狼盘踞漠南,甚至现在又把爪子已经伸进了漠北!。
我们大清,看似据有辽东、控了蒙古一部,实则就夹在这两股势力之间,如逆水行舟,一步也退不得,不进,便是死路一条!”
“好在天不绝我大清,明国朝廷对卢方舟,从来都是猜忌深重。
而那卢方舟自然也不是什么明国忠臣,此人野心勃勃、鹰视狼顾,在宣府、漠南俨然是个土皇帝,对崇祯的诏令阳奉阴违,甚至和明国朝堂互相提防。
这两方势力离心离德,才让我们少了腹背受敌的大祸。若是他们真能上下一心,两面夹击,我大清的境遇不知会难上多少……”
“前几日,衮布多尔济的求援信又到了。
根据我们在漠北的眼线回报,那个卢方舟,竟然真的亲自率军深入漠北了!”
黄台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此人用兵,诡诈狠辣,不拘常理,更兼麾下兵精械利。
衮布多尔济、素巴第、硕垒那几个蠢货,又是彼此各怀鬼胎,尽管有地利、人和之利,只怕也是抵挡不了太久。
若让卢方舟彻底消化了漠北,整合南北草原之力……
届时他坐拥宣府、漠南、漠北万里疆域,雄踞我侧背,我大清全境都处于他的刀锋铁蹄之下,将再无宁日!”
说到卢方舟,黄台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牵动肺部,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
他缓了缓,继续道:
“如今之计,唯有争分夺秒,先彻底解决辽东!
击溃洪承畴这十三万明军主力,拿下锦州、松山,则宁锦防线崩解,山海关门户洞开!
只有控制整个辽西,我们才能打开通往中原富庶之地的大门,从明国身上不断输血,获取人口、钱粮、物资,壮大自身后,才有余力回头去对付西边那头恶狼!”
说到卢方舟的名字,黄台吉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想起他恐怖的崛起速度和难测的手段,从宣府到草原,一路所向披靡,硬生生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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