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院士提出的“网络拓扑核心计算模型”,动用了研究团带来的三台“泰坦”级量子超算阵列以及基地本身的部分算力资源。
计算任务被分解成数百万个并行子进程,在由灵能回路加速的数据海洋中昼夜不停地奔流。
模型的基础假设是:一个成熟的星际文明网络,其节点分布必然遵循某种最优化原则,无论是基于资源分布、战略防御、信息传递效率,还是能量传输的最小损耗。
五个已知节点,废墟、S-12尖顶、A半残平台、b破碎残骸、G沉寂球体,如同五颗散落的珍珠,其空间坐标背后隐藏着一根看不见的“线”。
计算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题。
参与项目的科学家们尝试了数十种不同的空间度量标准,欧几里得距离、考虑引力透镜效应的测地线、基于超光速通讯理论构造的相位空间距离、甚至引入了灵能传递效率作为权重因子。
“传统三维坐标的关联性很弱,”
一位来自科学院的年轻数学家汇报着初步结果,“但当我们引入第四维‘规则稳定性梯度’作为虚轴,并将各节点的能量活跃度,作为权重系数后,拓扑结构开始显现出一些非随机的特征。”
全息投影中,五个节点的位置在四维空间中扭曲、连接,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动态变化的五面体结构。
这个结构在大多数模拟中都不稳定,但随着算法不断调整参数,寻找那个能使该结构“能量状态”或“信息熵”达到某种极值的潜在“第六点”时,一片模糊的区域开始在星图上被反复标记出来。
“不是精确的坐标,而是一个‘高概率区域’。”
赫尔曼院士指着星图上那片被红色等高线圈出的、直径大约五光年的球状空域,“位于S-12星系与废墟的连线延长线上,距离S-12约四百二十光年,距离废墟约一百二十光年。
在百分之八十五的模拟中,增加第六个节点于此区域,都能显着优化整个网络的某种‘效能函数’。
这个效能函数的具体物理意义我们还不清楚,可能是能量均衡度,也可能是信息传递鲁棒性。”
这片区域在星图数据库中被称为“幽影之海”,是一片广袤而空旷的星际虚空,几乎没有显着的天体,只有稀薄的星际介质和微弱的背景辐射。常规探测从未在那里发现过异常。
“四百二十光年……”
凌云眉头紧锁,“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常规侦察的范围,即使是高速侦察舰,往返也需要多次跃迁,耗时甚久。
而且,如果那里真的存在网络的‘核心’,其防卫机制或潜在风险可能远超外围节点。”
索恩看着那片红色区域,眼中光芒闪烁。
网络核心的潜在位置,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发现。
掌握了核心,或许就意味着掌握了理解乃至控制整个网络的关键。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我们不能贸然派遣舰队前往。”
林默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在完全不了解核心区域状况、且影刃明显在监视我们行动的情况下,任何大规模远征都可能被视为挑衅或入侵,引发不可预测的冲突。甚至可能提前触发核心本身的防御机制。”
赵青点头赞同:“当务之急,并非寻找核心,而是理解我们已掌握的节点,尤其是G点与影刃之间的微妙关联。
核心的计算结果,可以作为战略背景参考,但不应急于验证。”
研究团内部对此产生了分歧。
以赫尔曼院士为代表的基础科学派,主张继续深化模型,引入更多变量,争取将核心区域的范围进一步缩小,甚至推导出其可能的状态。
而来自军方和部分企业观察员,则对“可能存在的核心”表现出更强烈的兴趣,私下讨论着组织精干、高度隐蔽的侦察小队进行初步探查的可能性。
索恩陷入了两难。他既渴望获得“发现网络核心”这一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也深知冒进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尤其是经历了G点探测的警示后,他的决策不得不更加谨慎。
最终,在凌云、林默以及赫尔曼院士的联合建议下,索恩做出决定:
暂不组织前往“幽影之海”的主动侦察。研究团继续完善核心计算模型,并开始将影刃浮标的信号模式变化作为一个新的变量。
尝试分析影刃活动与网络节点状态之间的潜在关联。同时,基地防御和对外围影刃的监控,仍是第一要务。
就在高层为战略方向博弈时,基地的中下层研究人员和官兵,则在日常工作中更直接地感受着秩序场带来的变化。
秩序场内部,那种冰冷、绝对、排斥一切混沌与随机的环境,开始对长期驻留其中的人员产生微妙的影响。
最初只是感觉心情更容易平静,思绪更加清晰有条理,但渐渐地,一些官兵报告说,他们似乎对“无序”的事物。
如突然的玩笑、计划外的变动、甚至艺术创作中即兴的部分,产生了一种本能的不适或排斥。
他们的作息、工作流程变得越来越刻板,追求分毫不差。
医疗和心理评估小组介入后,确认了这种现象的存在,并将其暂时命名为“秩序适应性综合征”或“规则依赖倾向”。
其生理基础可能是长期处于高浓度、特定频率秩序能量场中,大脑神经活动和激素分泌受到了潜移默化的调节。
“这不是精神控制或污染,”
基地的首席医官在向凌云和索恩汇报时强调,“而是一种环境适应性改变,类似于长期生活在无重力或高压环境中人体的生理调整。
一旦离开秩序场,这种倾向会逐渐消退。但目前看来,长期影响还需观察。建议对驻场超过三十天的官兵,实行轮换制度,定期返回基地内层或进行心理疏导。”
这一发现引起了秦岳、玄诚子等修士的高度重视。
在他们看来,这印证了之前关于秩序场“过刚易折”、“缺乏变通”的担忧。
这种力量环境,固然能提升效率、稳定心神,但长久浸染,恐会压抑生灵天然的情感与创造性,使人趋向于“工具化”。
“道法自然,讲究阴阳平衡,张弛有度。”
玄诚子在一次与基地军官的交流会上直言,“此秩序场,有阳无阴,有张无弛,久处其中,虽可得一时之利,然恐损道基之全。于个人修行不利,于文明长远发展,亦需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