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头的青砖浸着夜露,泛着冷冽的幽光,仿佛一块巨大的寒玉,将黎明前的黑暗都冻得凝结。秦越人倚着垛口坐下,身体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指腹摩挲着腰间药囊,触感却异常粗糙 —— 不知何时,囊上母亲绣的茱萸纹已被血渍浸透,结出坚硬的痂,那暗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目,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方才击溃尸蛊傀儡时,第九转真气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此刻,他的掌心那若隐若现的青铜龙纹,正像一条毒蛇,沿着血管缓缓爬行,每挪动一分,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是心魔初现的征兆。秦越人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强忍着不适,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忧虑。
“秦医仙!西南角防线告急!” 张猛的吼声穿透硝烟,如同一道惊雷在城头上炸响。这位铁塔般的校尉左肩血肉模糊,玄甲下渗出的血珠砸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踉跄着跑过来,盔甲上的金属片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些怪物被砍断四肢还能爬行,刀枪不入!”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眼中满是惊恐,仿佛眼前的不是傀儡,而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阿雪的指尖死死抠住药囊边缘,染着药汁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痕迹。她看见秦越人脖颈处的青筋随着呼吸突突跳动,像随时会爆裂的琴弦。那抹青色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游走,与胸口疯狂扭动的金色脉络交织,宛如两条缠斗的巨蟒,看得她心惊肉跳。“越人,你的经脉还在渗血,强行催动第九转真气,会走火入魔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却又被战火烤得干裂,眼神中满是担忧和焦急。
“还记得乱葬岗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吗?” 秦越人突然转头,眼中血丝密布,像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她咽气前说‘大夫,别让我孩子变成怪物’。”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八道金色脉络如活物般跳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芒,“如果我退缩,咸阳城会有多少母亲重复这句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也是对责任的坚守。
阿雪的喉间泛起苦涩。她当然记得 —— 那个妇人浑身溃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怀中的婴儿却干干净净,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妇人的瞳孔里,映着秦越人发疯般施针的身影,就像此刻他决然的模样。那一幕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每当想起,心中都会涌起一阵酸楚。
当秦越人盘坐在城垛上开始运转真气时,阿雪悄悄将一枚雪魄草塞进他掌心,却被他反手握住,那只手滚烫如烙铁,仿佛握着一团燃烧的火焰。“守好百姓,别回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运功。阿雪望着他,心中满是不舍和担忧,却只能默默退到一旁,握紧手中的药囊,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天地突然震颤。血月化作巨大的黑色漩涡,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吸进去。秦越人周身紫黑色真气如荆棘蔓延,在夜风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毒蛇在嘶鸣。他的头发根根倒竖,银针自动从袖中飞出,在半空组成狰狞的曼陀罗图案,每一片花瓣都滴着黑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掌心的青铜龙纹突然暴涨,秦越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身披玄色龙袍,腰间悬着传国玉玺,脚下是沸腾的巨型药鼎。鼎中热浪翻滚,千万百姓被锁链拖入鼎中,他们的哀嚎声震耳欲聋,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周德的笑声混着骨裂声传来:“看看你的仁慈多可笑!只有绝对力量才能掌控生死!” 那声音充满了嘲讽和轻蔑,像一把锋利的刀,刺进秦越人的心脏。
他想开口反驳,却吐出一口黑血,血中浮现出阿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虚影,她的眼中满是失望与痛苦。秦越人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就在这时,长桑君的善恶双魂同时显现。善魂举着银针指向苍生,白须飘飘,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你发过誓,要当活人医!” 恶魂却甩出惑心铃震碎银针,面目狰狞,声音充满了蛊惑:“但你连阿雪的牵心蛊都解不了!”
画面突然切换到昨夜,阿雪咳着黑血将解药塞给他:“别管我,去救更多人。” 这句话此刻像钢针般扎进他的心脏,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将衣襟染成暗红。秦越人感到一阵无力,他拼命想要抓住阿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场景骤变成幼年时的瘟疫废墟。母亲将带血的银针塞进他掌心,温柔而坚定:“记住,医道如秤,要……” 话音未落,母亲化作白骨,怀中《青囊经》残页渗出黑血,将 “平衡” 二字染成 “永生”。无数百姓从地底爬出,他们空洞的眼眶里伸出藤蔓,缠住秦越人的脚踝拖向深渊,每一张脸都写满了绝望与怨恨。秦越人惊恐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困境,他感到自己正在被黑暗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