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举着斧头僵在原地。
他看见江建国的手还在抖,指缝里渗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
却故意把后背留给江月月,用佝偻的身子隔开她和所有人。
李老四的爪子在他胳膊上抓出三道血痕,黑血顺着伤口往下淌,他竟吭都没吭一声,只死死盯着赵淑芬,眼神里的狠劲,比车外零下五十度的寒风还冻人。
没人敢动。
直到江月月腾出一只手,猛地撕开李老四的头颅,硬生生掏出那颗灰扑扑的晶核。
她攥着晶核的掌心瞬间腾起白烟,“滋滋”的灼烧声里,晶核像冰遇热般融化,顺着指缝往皮肤里钻。
江月月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的低吼变成痛苦的呜咽,那双浑浊的白眼珠里,竟慢慢浮起一丝清明,像冰面下透出的光。
江建国一直紧绷的背,在看清那丝光的瞬间,“垮”地松了。
他攥着李老四爪子的手终于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还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几乎是同时,江月月身子一软,直挺挺晕了过去。
江建国眼疾手快接住她,怀里的人轻得像片叶子。
他踉跄着把她抱到后铺,让她蜷在相对柔软的被褥上,自己则半跪半蹲在铺边,目光死死黏在她脸上——那泛着青黑的肤色正慢慢褪去,透出点人类该有的血色,眼瞳里的浑浊也散了,露出原本的黑亮。
他这才松了半口气,却在下一秒,手指下意识往地板上摸去。
指尖触到那根被体温焐热的钢管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攥紧。
钢管的一端被他悄悄抵在铺沿,另一端攥在掌心,铁管的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反而让他乱颤的手稳了些。
地上的怪物尸体、胳膊上渗血的伤口,他全没顾上。
只伸出另一只没握钢管的手,用袖子笨拙地擦她脸上的血污。
黑血混着雪水,越擦越花,他急得喉结滚了滚,干脆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小心翼翼裹住她,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全程没说一个字。
赵淑芬拖着李老四的尸体往车门挪时,脚底的黑血让她打了个趔趄。
指尖蹭到怪物鳞片的瞬间,她猛地缩回手——不是怕这具尸体,是突然想起江月月指尖那半寸黑尖插进李老四肩膀的样子,那黑尖泛着冷光,根本不像人的指甲,倒像某种野兽的利爪。
她偷瞟了眼后铺。
江建国半蹲在江月月身边,钢管斜支在铺沿,铁影投在墙上,绷得像要断的弦。
江月月还昏着,脸色白得透明,可刚才她撕开李老四头颅时的狠劲,喉咙里滚出的非人声,像冰碴子扎在赵淑芬眼里,让她攥着怪物尸体胳膊的手忍不住发紧。
“慢着点。”张强在旁边低低开口,他正用布擦斧头上的黑血,布片染成深黑,“动静别太大。”
他的视线飞快扫过江月月的铺位,又像被烫到似的收回。
怕吗?怎么不怕。
刚才江月月扑上去的瞬间,他几乎要举斧护住自己——那不是人该有的样子,动作僵硬得像上了发条,眼神里没有半分火气,只有撕咬的本能。
他甚至在想:这女人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两人拖尸体的动作放得极轻,风雪灌进车门,吹得脖子发麻,却没人敢咳一声。
路过江建国身边时,赵淑芬看见老头的指关节在钢管上碾出红痕,眼都没抬——这架势再明白不过:谁要是对江月月有半分不轨,这钢管就得先招呼过来。
后铺那边,安安的抽噎早就停了,小宇还把他搂在怀里,后背抵着车厢壁,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膝盖,连余光都不敢往江月月那边瞟。
赵淑芬路过时,悄悄摸了摸安安的头,
指尖触到孩子汗湿的头发,心里揪了一下——刚才打斗时,几滴黑血溅到后铺被角,小宇不知什么时候把安安往里面挪了挪,自己后背贴着那片污痕,像在替弟弟挡着什么。
“我去看看孩子。”赵淑芬对张强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像耳语。
她绕到后铺,小宇猛地抬头,眼里还凝着惊惶,却先指了指安安:“淑芬姨,他……他睡着了。”
安安确实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小手攥着小宇的衣角,指节泛白。
赵淑芬帮他掖了掖被角,瞥见小宇的手在抖——这孩子刚才不仅要捂住安安的嘴,还得强压着自己的怕,怕是吓得不轻。
“没事了。”她拍了拍小宇的肩膀,声音放柔了些,可目光扫过江月月的铺位时,还是沉了沉。
江建国握着钢管的影子在墙上晃,像个无声的界碑。
李老四的尸体被扔进雪堆时发出闷响,远处传来模糊的兽吼。
赵淑芬望着车外白茫茫的野地,突然觉得这房车像个悬在冰面上的铁笼——外面是吃人的怪物,里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还有一群揣着各自恐惧的活人。
谁也不知道,江月月醒了之后,会是他们的依仗,还是另一重更可怕的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