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东望着仓库门口蜿蜒的车队,忽然拽住周志:刚才那话里有话啊?
周志警惕地环顾四周,贴着耳朵说:往常司机都得搭把手搬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卫东顿时了然——这规矩竟和前世如出一辙。
要么卖力气,要么递香烟,几十年光阴仿佛在原地打转。
......
趁着等候间隙,王卫东溜到仓库铁门边张望。
偌大的库房铺着褐色毡布,冬储菜堆成连绵的山丘。
瓷实的大白菜是主角,间或冒出青萝卜的尾巴、倭瓜的圆肚皮,还有沾着泥土的土豆堆。
搬运工们喊着号子,把蔬菜塞进麻袋过秤。
锈迹斑斑的杠秤咯吱作响,穿棉猴的记账员不停拨弄秤砣。
每当秤杆水平时,钢笔就在账簿上划出重重的墨痕。
敢在这儿 的,周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轻则通报单位,重则送街道办学习班。”
王卫东瞥见墙角拎着棍棒的保卫科干事,终于明白为何满库房只听见算盘声。
直到日头偏西,四辆解放牌才获准驶入仓库。
马车夫们嫉妒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车斗上。
四车各一万斤,动作利索点!
管理员地盖上验讫章。
周志接过票据时,袖口露出半包大前门香烟。
周志捏着单据迟疑片刻,还是转身去找王卫东。
这小子机灵,会来事儿。
仓库角落的长条凳上,十几个壮汉正喘着粗气休息。
数九寒天里,
他们身上的汗衫早已湿透,头顶蒸腾着白汽,脏得辨不出本色的毛巾在额头上胡乱抹着。
见两人走近,
铁塔似的汉子瞥见远处新停的四辆卡车,鼻腔里重重了一声。
也难怪——从天不亮干到现在,刚坐下歇脚又要开工,
换谁都没好脸色。
周志沉下脸刚要说话,被王卫东拽住胳膊。
虽说有王主任的条子压着,这帮搬运工不敢不装车,
但要是存心使绊子,
搬菜时手底下加把劲,那些娇嫩菜叶就得摔个稀烂。
就算菜店肯收残次品,往后这买卖也算做到头了。
王卫东在汉子错愕的目光中掏出红盒百花,挨个递过去。
几位大哥,我们是王主任家亲戚,今儿来拉菜...
这...这咋好意思!黑脸汉子搓着手接过烟,凑到鼻尖嗅了嗅。
两毛钱一盒的好烟,平日哪舍得抽。
更难得的是这份体面——
方才王主任来打过招呼,明摆着要他们白出力气做顺水人情。
此刻胸中闷气却散了七八分。
装卸工们叼着烟卷站起来,
黑脸汉子猛嘬一口,烟头火星明灭间喷出两道白龙。
弟兄们,麻溜装车!
在王卫东他们跳上车搭把手的当口,
汉子们手下格外仔细。
领头的自报家门叫刘大力,京郊人士,平时在废品站干活。
年关歇业就来蔬菜仓库卖力气,
仗着膀大腰圆当了工头,管吃管住一天挣一块二。
想到能给娃儿扯件新棉袄,
那张黑脸笑成了向日葵。
四辆卡车转眼装得冒尖,
还得赶紧苫上棉被——零下十几度的天,不盖严实了送到菜店全得冻成冰坨子。
卫东兄弟,往后有事儿到废品站寻我!刘大力勒紧缆绳咧嘴笑。
一定一定!
寒暄几句挂念着菜店催货,
牛志军临走前撅着屁股钻进驾驶室:去轧钢厂菜店啊,晌午来家吃饭,小崽子天天念叨你。”
接着是俞长生撅屁股上车...
最终是王卫东驾车抵达。
王卫东载着满车白菜,穿过夜色来到四合院旁。
菜站前早已挤满等候的居民,街道办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物资紧缺的年代,新鲜蔬菜总是供不应求。
王卫东刚停稳车,街道办王主任便快步走来。
她身后跟着位清秀的姑娘——白皙的脸庞衬着乌黑眼眸,在昏黄灯光下格外动人。
今天是你送菜啊?王主任笑着寒暄,随即介绍道:这位是轧钢厂的娄晓娥同志,最近在菜站帮忙。”
娄晓娥局促地攥紧衣角。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卫东,更没想到自己竟紧张得说不出话。
我们认识。”
王卫东笑着解围,都是轧钢厂的同事。”
他记得上次事故后特意打听过这位后勤部的姑娘。
那可巧了!王主任拍拍手,赶紧开工吧,别让大伙儿冻着了。”
卸车时,王卫东若有所思地望着忙碌的娄晓娥。
这位资本家的千金竟亲自来菜站帮忙,看来娄家已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不远处,阎埠贵一家裹着棉袄直跺脚。
三大爷盯着卡车嘀咕:这趟运费少说五块钱吧......
“运费算什么,听刘海中说,部委要调王卫东去,人家都没答应。”
二大妈整天在大院里转悠,消息最灵通。
“部委?这王卫东也太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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