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口黑色的铁锅,死死地扣在翡翠村的头顶。
这已经是围城的第三天了。贫民区的篝火因为缺乏燃料,此时只剩下几点奄奄一息的红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随时可能熄灭。
饥饿让这里的人们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嗜睡状态。连最爱哭闹的孩子也没了力气,缩在母亲干瘪的怀里,随着风声发出若有若无的梦呓。
李子木没有睡。
他坐在一截断墙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刻刀,目光越过那道狰狞的铁丝网,死死盯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富人区。
对面的发电机还在轰鸣,偶尔传来护卫队喝酒划拳的喧闹声。那种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在嘲笑着这边的寒冷与死亡。
“子木哥,睡一会儿吧。”
碧琪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从黑市淘来的),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她的嘴唇冻得发紫,手里捧着半个烤焦的土豆——那是她特意留给李子木的“宵夜”。
“我不困。”李子木摇了摇头,眼神中布满了血丝,“我在等。”
“等什么?”
“等变数。”李子木指了指那个方向,“这个村子就像一台已经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张伟堵死了所有的排气口,压力越来越大。要么爆炸,要么……那个核心组件会先受不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富人区的正中央,那个被重兵把守、四周却一片漆黑的宗族祠堂。
那里是唯一没有通电的地方,也是张伟唯一不敢随意踏足的禁地。
“我有种预感……”李子木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今晚,会有事发生。”
话音刚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言,一阵风突然停了。
“滋——”
一声极其细微、却让人牙根发酸的电流声,突兀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起初,李子木以为是对面的发电机出了故障。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那声音不是来自机械的摩擦,而是来自……地下。
“滋——呜——”
声音开始变调,像是一根被拉到了极限的琴弦,正在发出崩断前的哀鸣。紧接着,那哀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尖啸。
“呜——————!!!”
那一瞬间,整个翡翠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声音太恐怖了。它既像是万千女鬼在深夜里的齐声呜咽,又像是用生锈的铁片在玻璃上疯狂刮擦。它不像是人间的动静,倒像是地狱的大门没关严,漏出的一丝阴风。
“啊!”
碧琪惊呼一声,手中的土豆掉在地上。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头……我的头好痛!”
不仅是她。
贫民区的窝棚里,原本昏睡的村民们纷纷惨叫着惊醒。
“什么声音?!” “鬼!有鬼啊!”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要聋了!”
这种高频的声波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髓里,搅拌着每一根神经。体质弱的老人和孩子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甚至有人鼻孔里流出了鲜血。
“镇定!大家捂住耳朵!张嘴!”
李子木大吼着,试图维持秩序。但他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猛地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
在富人区,那座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宗族祠堂,此刻竟然诡异地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不是火光。
而是一种惨绿色的幽光。那光芒像是有生命一样,从祠堂紧闭的大门缝隙、窗棂格子,甚至是瓦片的缝隙里渗透出来,将整座建筑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的鬼屋。
而那凄厉的哭声,正是从那团绿光的最深处——地下密室里传出来的。
……
【富人区的崩溃】
铁丝网的另一边,刚刚还沉浸在温饱中的“新世界”,此刻也乱成了一锅粥。
对于这边的村民来说,这种恐惧更甚。因为他们离祠堂更近。
“妈呀!祖宗显灵了!” “咱们跟着张伟作孽,祖宗来索命了!”
那些刚刚拿着纸币换了肉汤的村民,此刻吓得把碗都扔了。他们跪在水泥地上,对着祠堂的方向疯狂磕头,哪怕额头磕出了血也不敢停。
在这个封闭的村落里,几百年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张伟可以用金币收买他们的肉体,但在这个超自然现象面前,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
就连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护卫队,此刻也吓得面如土色。
“队长……这……这是啥动静啊?”
一个端着枪的哨兵,手抖得连枪都拿不稳了。他眼睁睁看着祠堂上空的那团绿光越来越亮,甚至映照出了一些扭曲的人脸形状。
“闭嘴!别信迷信!那是……那是风声!”
小队长强撑着喊道,但他自己也在后退。
因为他听得真真切切,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在哭。而且那个哭声,像极了村里传说中那位为了守护村子而献祭的初代圣女。
“还……我……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