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日头刚爬上山梁。
黄土坡的土房院坝突然炸开了锅。
林宇刚给爷爷喂完药，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他心头一紧，掀开布帘出去，只见院坝里挤满了人，最前面站着他的大伯母刘翠花，手里高举着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烈士遗孀该分挖菜钱！林战的分红不能独吞！”
横幅下，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年轻记者正对着土房镜头拉近，镜头扫过土房斑驳的土墙、门口堆着的柴火，最后定格在刘翠花那张写满“悲愤”的脸上。
“大家看看！”刘翠花扯着嗓子，唾沫星子横飞，“这就是林战的亲孙子！靠着我家老大气力换的烈士名分，偷偷摸摸拿了上亿分红，连口汤都不给我们孤儿寡母留啊！”
人群顿时哗然。村里人本就对林宇家突然收到巨款的事议论纷纷，被刘翠花这么一煽动，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林宇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和嫉妒。
“刘嫂子说得对！都是一个祖宗，凭啥他独吞？”
“就是！听说有一个多亿呢！分点给咱村修路也好啊！”
“啧啧，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这么贪心……”
张桂兰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这阵仗脸都白了，拽着林宇的袖子直发抖：“小宇，这……这是干啥呀……”
林宇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看向刘翠花，对方穿着一件半新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哪里有半分“孤儿寡母”的可怜样？倒是她藏在袖口下的手，时不时往口袋里摸，林宇眼尖，瞥见她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的塑料棍——那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微型录音笔。
“大伯母，”林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我爷爷的分红是他应得的，跟您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刘翠花眼睛一瞪，往前跨了一步，几乎要贴到林宇脸上，“我男人，林宇他大伯，当年可是为了救你爷爷才没的！没有我家老大，哪有你爷爷今天？这分红里有我家老大的血！就该有我一份！”
她越说越激动，转向身后的记者：“记者同志，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倒好，揣着一个多亿躲在土房里！这还有天理吗？”
记者连忙把镜头对准林宇，话筒递了过来：“林宇同学，你大伯母说的是真的吗？这笔巨款究竟是怎么来的？你是否打算分给其他家属？”
闪光灯不停闪烁，晃得林宇眼睛生疼。他看着刘翠花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又看看周围村民被煽动起来的情绪，心中冷笑——果然是有备而来。那录音笔，恐怕就是用来收集“证据”交给背后的人。
“我爷爷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林宇往前一步，挡在记者和屋门之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分红，那是我爷爷应得的补偿，我们家怎么处理，是我们的私事。”
“私事？”刘翠花尖叫起来，“说得轻巧！全村人都看着呢！你爷爷当年当兵，吃的是百家饭，现在得了好处就想独吞？信不信我让全村人都来评评理！”
她说着，竟真的转身对着围观村民喊道：“老少爷们儿！你们说，这钱该不该分？啊？！”
“该！”几个被刘翠花提前打点过的村民跟着起哄。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林宇猛地提高声音：“大伯母！您口口声声说大伯是烈士，那您知道爷爷当年是为什么当兵吗？您知道那笔分红背后代表着什么吗？”
他的目光如刀，直视着刘翠花：“您只看到钱，可曾想过爷爷现在卧病在床，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可曾想过这些年我们家是怎么伺候爷爷的？您今天带着记者来闹，是想让爷爷病情加重吗？！”
林宇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不少村民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毕竟林宇家照顾老人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
刘翠花被问得一噎，脸色涨红，强词夺理道：“我不管！反正这钱有我一份！你要是不分，就是不孝！就是忘本！”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爷爷林战的咳嗽声。林宇心中一紧，顾不上跟刘翠花纠缠，转身冲进屋里。只见爷爷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挣扎着要从炕上坐起来，眼神茫然地望着屋外的嘈杂。
“爷爷，您别动！”林宇连忙扶住他。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他胸前口袋里的旧钢笔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爷爷身上那床打满补丁的旧棉被，在靠近床头的一个补丁处，竟渗出一丝极淡的金光，快得像错觉，一闪而逝！
林宇瞳孔骤缩——是昨天在银行时感受到的那种共鸣！难道因为他挡在爷爷身前，激发了某种……情义的共振？
“爹，您怎么样？”张桂兰也跟着进来，担忧地看着林战。
林战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嘴里又开始喃喃自语：“老陈……钢笔……弹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