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七月廿七，太行南麓的晨雾尚未散尽，矿洞外已腾起滚滚黑烟。王凯踏着凝结的霜花走来，靴底踩碎满地炭渣，空气中混着硫磺与熟铁的刺鼻气味 —— 那是昨夜冶炼炉彻夜未熄的余温。洞口新筑的石墙已砌到丈高，张合正亲自督工，赤裸的臂膀上青筋暴起，将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推上墙头：“主公，这石墙按墨家‘八阵墙’样式修筑，留了九处箭孔，墙角埋了翻板陷坑，便是千军万马也难攻破！”
石墙下，流民们正排队领取晨食。陶碗里的糙米稀粥比前日稠了些，掺着切碎的野菜根，几个孩童捧着碗蹲在地上，舌头舔得碗沿发亮。李典裹着浆洗得发白的甲胄走来，左颊仍留着淡紫色的痘痕，咳嗽声里带着沙哑：“主公，痘疫死者已止，昨日仅亡一人。只是……” 他从怀中掏出粮册，指尖在 “五百石” 字样上划过，“褚燕送来的糙米已耗去三成，矿上每日需供三百人吃食，撑不过七日了。”
王凯接过粮册，纸页被汗水浸得发皱。他望向矿洞内，通红的火光从洞口溢出，映得张修的身影忽明忽暗。这位五斗米道徒正趴在墨家竹简上，鼻尖几乎贴到竹片，手指蘸着松烟墨在宣纸上临摹：“主公快来！这《墨经?备穴》篇里藏着蹊跷！‘积薪为隧，灌脂燃石’，竟是说用油脂引火可熔铁矿石！”
洞内地面散落着破碎的陶瓮，里面残留着褐色油迹 —— 那是昨日从矿脉伴生的油页岩中榨出的石脂。王凯蹲下身，用木棍挑起一块凝结的油膏，凑近冶炼炉的火口，油膏瞬间腾起蓝焰，噼啪声中溅出火星：“这是页岩油！比木炭火旺三倍，还能节省一半燃料！” 他转头对麴义道，“率先登死士去西山开采油页岩，按竹简记载的‘楔劈法’采石 —— 每十人配一把铁楔，昼夜轮换，不许停歇！”
麴义刚领命，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牵招翻身下马，披风上沾着草叶与血渍，手中举着个箭囊大小的锦盒：“主公！袁绍派使者来了，自称是冀州别驾郭图，已在谷口等候。这是他递的名帖，还带了十车‘犒军粮’。”
锦盒打开，里面并非名帖，而是半块染血的麻布，上面用朱砂写着 “母在冀州，速降免死”。王凯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麻布，忽然冷笑：“袁绍倒会装神弄鬼，某哪来的老母？田丰、沮授随某去见客，子龙带百人守住谷口，刀出鞘，箭上弦 —— 若郭图敢耍花样，便将他那十车粮全喂了山狼！”
谷口的空地上，十辆粮车盖着青布，郭图身披紫袍立在车旁，身后跟着二十名佩刀卫士。见王凯走来，他拱手笑道：“王将军年少英雄，竟能连败高览、文丑，袁公深为叹服，特遣在下送来粮草，盼将军归降冀州，共图大业。”
“袁公的好意某心领了。” 王凯瞥了眼粮车，青布下隐约露出的并非米袋，而是锃亮的甲叶，“只是某听闻袁公刚杀了张邈，怎的反倒劝人归降？莫非是怕某在太行站稳脚跟，断了您吞并冀州的后路？”
郭图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从容：“张邈通敌叛国，死有余辜。将军若归降，袁公愿表奏将军为勃海太守，赐爵都亭侯，麾下三万流民皆可编入户籍。若执意顽抗……” 他抬手一挥，卫士们扯开粮车青布，露出里面的弓弩与铠甲，“文丑将军已率三万大军屯于壶关，韩馥旧部耿纯也聚兵五千，只待袁公一声令下，便踏平这鬼见愁！”
田丰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郭图匹夫！袁绍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当年为夺冀州，暗通公孙瓒，如今又想故技重施，真当我等是三岁孩童？”
“田元皓素有贤名，怎的不识时务？” 郭图从袖中取出一卷绢书，“这是韩馥亲笔信，言明愿将将军老母送至营中团聚。将军若不信，可问高将军 —— 他老母不正是被袁公从大牢中救出的？”
话音刚落，高览提着虎头湛金枪赶来，枪尖还滴着血：“郭图休要胡言！我母是牵招壮士所救，与袁绍何干？你这厮当年构陷我家产，今日还敢在此饶舌，吃我一枪！” 枪风直逼郭图面门，吓得他连连后退，卫士们慌忙拔刀阻拦。
“元伯退下。” 王凯按住高览的枪杆，目光如炬，“告诉袁绍，某在太行等着他。若他敢来，某便用墨家机关招待；若不敢，就莫要派说客来丢人现眼！” 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染血麻布，掷在郭图脚下，“这把戏太过拙劣，下次换个新鲜的 —— 比如说说你昨夜派去西山烧油页岩矿的细作，为何被我军斩了十七个？”
郭图脸色惨白，踉跄着爬上马车：“王凯你等着！袁公定会亲率大军踏平太行！” 车轮滚滚而去，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望着车队消失在山道尽头，沮授忧心忡忡：“主公，袁绍势大，文丑再加上耿纯，怕是有四万大军。我部虽有铁矿，却无足够粮草，更缺战马，如何抵挡？”
王凯捡起一块油页岩，在手中掂量：“粮草可换，战马可夺。张修，你按竹简记载造‘火油柜’，将页岩油装进去，战时喷火烧敌；俊乂，你带五百人去褚燕营中，说某愿以十斤铁换一石粮，五十斤铁换一匹马；元伯，你率旧部伪装成耿纯麾下，去壶关附近劫掠袁绍的粮道 —— 记住，只劫粮，不杀人，留活口给文丑送‘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