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对父亲的关切。
他松开母亲的手,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沙哑:
“爸,你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妈。”
父亲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李皖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唉。”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带着诡异蛊惑力的语气说道:
“小皖啊……我这两天翻了不少老辈人留下的偏方古书……上面说,你妈这种情况,像是……像是被什么‘脏东西’彻底附身了,占了窍了……普通的法子没用……”
李皖的心脏骤然收紧,但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露出急切和一丝希望:
“什么法子?爸,你快说!”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李皖的直视,目光飘向卧室里母亲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更加诡秘:
“书上说……这种‘占窍’,看似人还活着,其实魂早就没了,留在里面的根本不是咱认识的人了……是个……空壳子,甚至是个等着害人的东西!”
他的话语开始透出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味道。
“书上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在它还没彻底成型害人之前……赶紧……赶紧‘处理’掉……”
父亲的声音开始颤抖,但那种颤抖并非完全源于悲伤,更像是一种……兴奋的战栗?
“要快……要趁它现在最虚弱的时候……用……用金属的东西,捅穿心口……把里面的‘脏东西’放掉……人就能安息了……不然……不然等它醒了,我们……我们都得死……”
捅穿心口?!
李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成冰!
他死死盯着父亲,【异感·洞虚】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聚焦于眼前这个熟悉的至亲之人!
没有了母亲病危带来的情绪干扰,全力感知之下,破绽变得更加明显!
父亲身上散发出的情绪波动,那所谓的“悲痛”和“绝望”,其内部结构异常“单调”和“重复”,就像一段设置好的程序在循环播放,缺乏真正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和流动性。
更重要的是,在他极力蛊惑李皖去“处理”掉母亲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熟悉的冰冷恶意,如同潜藏在水底的毒蛇,悄然从他精神体的最深处弥漫开来!
这股恶意……与无限回廊中那些镜面陷阱、那些试图叙述命运的旁白,同根同源!
这不是他的父亲!
这是“编剧”利用他对父亲的记忆和情感,精心塑造出来的又一个傀儡!一个更高级、更隐蔽、试图引导他亲手弑母,从而彻底击溃他心智的陷阱!
母亲或许同样是被模拟出来的,或许真实意识根本不在这个“场景”之中!整个“家”,从秦老的告知到眼前的父母,都是回廊构建的镜外之镜!他根本没有真正脱离无限回廊!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洞察席卷了李皖。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声音带着哽咽:
“爸……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是我妈啊……我怎么能……”
他表演得逼真无比,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父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计划得逞的冰冷光芒,但脸上却做出更加悲痛和理解的表情,上前一步,试图搂住李皖的肩膀,继续加大蛊惑的力度:
“爸知道……爸也难受……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们好……长痛不如短痛啊小皖……”
就在“父亲”的手即将触碰到李皖肩膀的瞬间!
李皖猛地抬头,眼中所有的痛苦和挣扎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洞穿一切的锐利寒光!
他闪电般出手,不是攻击,而是一把死死攥住了“父亲”伸来的手腕!力量之大,让《星穹体术》淬炼过的指骨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之中!
“你不是我爸。”
李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空气。
“告诉我,这个‘家’,这个‘小镇’,还能维持多久的虚假安宁?或者说,‘编剧’的耐心还剩多少?”
“父亲”脸上的悲痛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如同劣质的蜡像般迅速融化、剥落,露出底下那绝对的、非人的冰冷和一丝被识破的愕然。
它的眼睛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情感,变成两个空洞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文字旋转构成的深渊。
它试图挣扎,但李皖的手如同铁钳,【星穹体术】的力量死死禁锢着它。
“看来……演员……学会了……即兴发挥……”
“父亲”的嘴巴开合,发出的不再是熟悉的声音,而是一种混合着电子杂音和多人低语的、扭曲怪异的腔调,
“……但撕破脸……可不是……好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