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青烟自苏沁指缝间逸散,带着最后的余温,嘲弄着她的无力。
绝望如冰冷的铁水,瞬间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
不能就这么结束!
她猛地跪倒在地,膝盖与粗糙的铁皮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剧痛传来,但她浑然不觉,伤口撕裂,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了裤腿,在身下汇成一滩刺目的红。
疯了。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但苏沁的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她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尖蘸满了自己的鲜血,以大地为纸,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在冰冷的地面上刻下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言辙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是即将被世界抹去的最后痕迹。
字迹歪斜,浸染着她的体温与生命,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她抬起头,望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青烟,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你说过……名字是束缚,是赋予存在的第一词条……那好,我给你重命名——”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言辙”二字上重重画下一个圈,仿佛一个禁锢的牢笼,一个不容拒绝的契约。
“【别走】!”
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奇迹发生了。
原本从七个方向被抽离、流向未知虚空的残卷星尘,仿佛听到了最决绝的指令,猛然一滞!
紧接着,它们如受惊的鱼群,疯狂倒卷而回!
无数细碎的光点自城市的七个角落升起,划破夜空,汇聚于铁皮舞场的正上方,形成一条璀璨夺目、星光倒悬的银河!
这,是七心印者的回应!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小拍双目赤红,竟以自己的头颅为鼓槌,狠狠撞向地面!
他身下的地砖应声开裂,一道无形的音波瞬间扩散,如水波般扫过整个舞场,精准地敲击在八处不为人知的源点之上。
“咚!”“咚!”
连续三声,三道震波层层递进,仿佛为这濒死的世界敲下了续命的心跳!
与此同时,舞痕师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满是涂鸦的铁皮墙上。
他没有片刻迟疑,双手化作狂乱的画笔,以血为颜料,在墙上书写下一个巨大的、盘旋的舞步图腾。
那图腾仿佛拥有生命,在血色中微微搏动,像一颗不屈的心脏。
“操!”老碟怒骂一声,抄起一把椅子,猛地砸向那台陪伴了他半辈子的巨大音箱。
轰然巨响中,音箱四分五裂,但他却从废墟中扒拉出最古老的一张黑胶唱片,用残存的线路接通电源。
刺啦的电流声后,一首苍凉而激昂的舞曲,以最原始、最粗粝的方式,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烧!”
阿燃振臂一呼,他身后的舞团成员们眼中闪烁着同样疯狂的火焰。
他们将舞场中所有遗弃的、破损的舞鞋堆积在一起,阿燃亲手点燃了第一只。
火焰冲天而起,将他们年轻而决绝的脸庞映得通红。
他们在为舞者最后的尊严殉道,用一场盛大的焚烧,祭奠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灰嬷沉默地拿起扫帚,每一下挥动,都带起一阵血色的尘土。
她扫出的,不是垃圾,而是一条用自己的血浸润出的通路,笔直地指向舞场中央的苏沁。
那条路,是生路,也是死路。
最后的阿记,他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冲天的七道光脉中独缺自己这一道。
他凄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枚锋利的节奏碎片,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喷涌,剧痛让他几乎跪倒,但他却强撑着身体,将那枚碎片深深地、更深地刺入。
他用生命完成了最后的踩拍!
嗡——!
第七道,也是最浓烈的一道血色光柱,自阿记的胸口冲天而起,悍然注入到天空那条倒悬的星河之中!
七道光脉齐聚,如同七条巨龙,将自身全部的能量灌入残卷星尘。
刹那间,整条星河被彻底点燃!
无数星尘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它们在燃烧,在欢呼,在进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庆典!
残卷的最后一缕意识,在这次燃烧中被彻底激活。
它不再维系言辙的形态,而是化作一只纯粹的、由光芒构成的蝴蝶,翅膀扇动间,洒落点点星辉。
光蝶没有飞向苏沁,也没有飞向任何人。
它的目标,是空中那个由无数人记忆碎片构成的、虚幻的【言辙】光字。
它以一种决绝的、赴死般的姿态,一头撞了上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轰鸣!
【言辙】二字轰然碎裂,炸成了亿万个微小的光点,如一场温柔的、覆盖全城的光雨,纷纷扬扬地洒落。
城南,修车摊的老铁正打着哈欠,一粒光点没入他的眉心。
他身体猛地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人递给他一枚生锈的螺丝,笑着说:“铁叔,这个给您,万一用得上呢。”他猛然记起,那枚螺丝至今还躺在他的工具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