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的轰鸣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不再是低沉的咆哮,而是震彻天地的嘶吼!
城市废墟中,每一块碎石,每一寸尘埃,都在这股意志的苏醒下剧烈颤抖。
七口古井,七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彻底撕裂了笼罩城市的阴云。
而在那光柱的核心,七双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巨大眼眸,齐齐睁开,它们的瞳孔中倒映着同一个身影——那个站在第八碑废墟上的言辙。
下一刻,一个声音,一个由七千个灵魂共同发出的声音,撼动了整个世界。
“言辙!”
不是疑问,不是祈求,而是确认。是呼唤。
这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入言辙的识海。
他脚下的残卷金纹不再是缓缓流淌,而是化作了沸腾的江河,奔涌咆哮,疯狂地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霸道,磅礴,仿佛要将他撕裂重组。
但这股力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熟悉而又温暖。
言辙瞬间明悟,这力量并非来自冰冷的残卷,也非来自那神秘的金纹,而是……来自那七千个声音的主人!
是那些在无名者之碑前为逝者低语的人,是那些在守夜之火中呼唤亲友归来的人,是那些在绝望的梦魇里,依然死死记住某个名字的人!
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执念,他们的悲伤与希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穿透了天书的法则,汇聚成了这股足以撼动世界根基的磅礴意志!
不远处,阿回仰着头,看着那顶天立地的七双眼眸,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哽咽着,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言辙耳边:“我们不是在救你……我们是在叫你回来。”
回来。
回到那个属于“言辙”的身份里,回到那个被他们所铭记的坐标上。
“说得好!”一声暴喝如炸雷响起。
老刻猛地扯下缠绕在左臂上不知多少年的陈旧碑布。
那条手臂的皮肤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刻入血肉的亡者之名!
那不是纹身,而是用刻刀一笔一划,真正凿进骨肉的碑文!
这条手臂,就是他行走的、活着的无名者之碑!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匠人的沉静,而是赌上一切的疯狂。
他从腰间抽出那把跟随了他一辈子的旧凿刀,没有丝毫犹豫,噗嗤一声,将锋利的刀尖狠狠插入脚下第八碑的残存基石之中!
“我老刻,凿了一辈子死人碑,刻了一辈子无人记的字……”他挺直了佝偻的背,右手握拳,以身为鼓,以臂为槌,重重地敲击在自己的左肩之上!
一声闷响,仿佛不是敲在血肉上,而是直接敲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今天,我敲一块活人的名!”
咚!咚!咚!
他每敲一下,插入碑基的凿刀就嗡嗡作响,将这股“活名”的震动传遍整座城市的地脉!
他每敲一下,天空中那七双巨眼的光芒就更盛一分,那七千个声音的呼唤就更齐整一分!
声如心跳,声声催命,却又声声唤生!
言辙掌心的残卷剧烈震颤,一行全新的金字在其上浮现、烙印,仿佛是这天地为此刻的景象写下的注脚:
【名非赐予,乃被呼唤;神非自封,乃被记住】
言辙缓缓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唯有左眼的瞳孔,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金色漩涡。
名相之眼,全力洞开!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本质的“名”与“律”。
那天空中的七双巨眼,根本不是什么虚影,而是七千道璀璨夺目、凝如实质的“念名之光”!
每一道光里,都有一个面孔。
他看见了苏沁的养父,那位沉默寡言的老人,正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女儿留下的旧物,口中喃喃着言辙的名字。
他看见了阿烬的母亲,那个在火灾中失去一切的女人,正跪在废墟前,泪眼中映出的不是仇恨,而是那个给了她复仇希望的名字。
他看见了小凿的养父亲朋,看见了无数个曾为亡者流下过眼泪、曾对无名者之碑献上过敬意的普通人。
是他们,在用自己的心光,为“言辙”这个名字续命!
这股力量,是成为新一任织者的资格,是登神的长阶!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接纳这份馈赠,成为这片废土之上,唯一的神。
然而,言辙只是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与决绝。
“你们叫我的名字……可我不想当你们的织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抬起右手,那只被金纹洪流灌注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没有吸收,没有融合,而是做出了一个颠覆常理的动作——反向注入!
他将那七千人汇聚而来的、足以封神的力量,悉数灌回了掌心的残卷之中!
嗡——!
残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卷面上的金纹瞬间暴涨了千百倍,化作一道刺目欲盲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面那七双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