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的指尖在镜面上一划而过，冰冷的触感仿佛一道电光，击穿了他的思绪。
天穹大厦用科技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名为“幸福”的牢笼，而他，就要用最古老、最蛮横的方式，在这牢笼上凿开一道裂缝。
他的身影从废庙屋顶一闪而没，再出现时，已回到那间堆满故纸堆的狭窄店铺。
墨九娘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布满裂纹的瓷瓶，头也不抬地说道：“‘名’需依‘实’。天穹集团的‘幸福’之所以能生效，是因为他们前期投入了海量的资源，用心理暗示、环境改造、信息茧房，为这三万用户构建了一个虚假的‘现实’。他们的幸福感，哪怕是虚假的，也终究是一种‘实’。你想改‘名’，就必须提供一个更强大的‘实’来作为根基。”
更强大的“实”？
言辙的脑海中猛然闪过苏沁在病床上痛苦挣扎、最终觉醒时的画面。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挣脱枷锁后的茫然与清醒，那才是最原始、最不容置喙的真实！
他瞬间明悟，真正的觉醒，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引导，而是从剧痛与不适中破茧而出！
“我明白了。”言辙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到老掌柜留下的那方古旧砚台前，取出一块漆黑如炭的墨锭。
这并非凡墨，而是老掌柜亲手所制，以焚烧了无数承载着人类执念的古籍残页后收集的“字灰”所制成的——字灰墨。
墨锭在砚台里缓缓研磨，无声无息，却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灵魂在其中低语。
言辙提起一支狼毫，饱蘸浓墨，屏息凝神，在裁剪好的黄纸符上写下两个力透纸背的大字——【质疑】！
笔落，风起。
他并指如剑，一缕微不可查的金色火焰自指尖升腾，正是他的本命词条【焚心之焰】。
他没有去烧那张符纸，而是将火焰轻轻点在【质疑】二字的最后一笔上。
奇迹发生了！
那金色的火焰仿佛最贪婪的活物，顺着墨迹瞬间游走遍两个大字。
整张黄纸没有丝毫损毁，反倒是那两个漆黑的【质疑】词条，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从纸面上缓缓剥离，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黑色烟丝，在空中升腾、盘旋，散发着一股引人深思、心生不安的诡异气息。
与此同时，言辙手中的古镜镜面流光一闪，浮现出新的提示：【活字成契——‘名’已活化。
可借‘古墨’承载词条，通过媒介进行精神层面的广域传播。】
成了！
言辙不再迟疑，他以惊人的速度，用字灰墨在数十张黄纸符上写下【质疑】，并一一用【焚心之焰】将其“活化”。
每一个【质疑】词条都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蛰伏于符纸之上，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做完这一切，他将这些符纸连同一张字条塞进一个普通的快递文件袋，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专业而警惕的声音：“匿名同城急送，半小时内送达，地址？”
“天穹大厦B座，37层，林薇工作室。”
天穹大厦，37层，直播间。
林薇的直播已经进行了超过一个半小时，在线人数突破了惊人的五千人，并且还在持续攀升。
她冷静而有力地剖析着“幸福3.0”便携仪背后的逻辑陷阱和潜在危害，情绪渲染得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印着“同城急送”的包裹被助理送了进来。
林薇皱了皱眉，示意助理拆开。
包裹里没有炸弹，没有威胁信，只有一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黄色符纸，和一张便签。
便签上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别问是谁给的，只问你敢不敢发。”
林薇拿起一张符纸，目光触及上面那仿佛活物般蠕动的【质疑】二字，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莫名的冲动，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不安与探究欲，瞬间攫住了她。
她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能够击穿天穹集团那铜墙铁壁的武器！
“各位，”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接下来，我要给大家看一些……特别的东西。”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站起身，将那些“质疑符”一张张地贴在自己身后那面纯白色的背景墙上。
在高清摄像头的捕捉下，那一个个扭曲、深邃、仿佛拥有魔力的【质疑】词条，清晰地呈现在数千名观众眼前。
起初，弹幕还是一片“？？？”和“主播在搞什么行为艺术？”的调侃。
但很快，变化开始发生。
一个正在观看直播的白领，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佩戴的“幸福3.0”便携仪，喃喃自语：“是啊……我这个月的业绩是很好，老板也表扬我了……可我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我拼命加班时的疲惫了？我最近……真的快乐吗？”
一个正在用设备辅助学习的学生，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满屏幕的知识点，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困惑：“我记住了所有的公式，但我……我为什么要记住它们？我喜欢这门学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