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风卷着冰冷的湿气,从辽河口方向扑来。三岔河口老码头,早已废弃多年,只剩下几段残破的木栈道和几座倾颓的货仓骨架,在朦胧的月色下如同鬼魅的残骸。河水在黑暗中呜咽流淌,更添几分阴森。
我伏在一座破仓房的断墙后,血饕餮和血刀横在身前,血刀经内力缓缓流转,将周身气息与这寒夜融为一体。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砖石,左肩的旧伤和连日奔波的疲惫被强行压下,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
从诛杀的那个金军探子口中得知,今夜子时,将有一批从“蛇岛”来的“特殊货物”在此交接。这“蛇岛”之名,与之前恒昌典当密信、鬼见愁水洞残党口供中提及的地点完全吻合,无疑是这条通敌链条上的关键一环。这批“特殊货物”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重要?我必须弄清楚!
子时将至,河面上依旧一片死寂。就在我以为情报有误或对方改变计划时,远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极轻微的木桨划水声。来了!
我屏住呼吸,眯眼望去。只见一条没有悬挂任何灯火的乌篷小船,如同幽灵般从下游方向悄然滑来,悄无声息地靠上了最偏僻的一段栈桥。船头站着一名黑衣人,身形瘦削,警惕地四下张望。
几乎同时,从岸上的废弃货场阴影中,也闪出了三条黑影,快步迎向栈桥。双方在栈桥上低声交谈,语速极快,用的是女真语夹杂着暗语。
“货呢?”
“在舱底,完好无损。”
“验货!”
“快些,此地不宜久留!”
小船上的黑衣人转身钻进船舱,片刻后,和另一名船夫合力抬出一个长条形的、用油布和绳索紧紧捆扎的沉重包裹,看形状,绝非寻常货物。岸上为首一人上前,用匕首划开油布一角,借着微弱的月光查验。我凝神细看,那包裹中露出的,似乎是……某种精钢打造的、带有复杂机括的构件?
军械?不像普通的刀剑弓弩。是火炮零件?还是更精密的攻城器械?
“没错,是‘龙骨’。”验货者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满意,“剩下的‘部件’,何时能到?”
“分批运入,下次‘月晦之夜’,老地方。”船上的黑衣人答道。
龙骨?部件?我心中剧震!这绝非普通的走私,这是在运输组装大型攻城器械的关键部件!金军想干什么?攻打坚城?这“特殊货物”的价值和危害,远超我的想象!
必须截下它!绝不能让它流入金军之手!
就在岸上三人准备接手包裹时,我动了!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断墙后暴起!龙转身步法催至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影,直扑栈桥!
“敌袭!”栈桥上的黑衣人反应极快,厉声示警,同时反手抽出一对分水刺,迎了上来!岸上三人也立刻拔出兵刃,呈合围之势!
“挡我者死!”我低吼一声,杀意沸腾!右手血饕餮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光,霸道无匹地劈向持分水刺的黑衣人!左手血刀则如同毒蛇出洞,诡谲莫测地刺向最近的一名岸上杀手!
“铛!噗嗤——!”
血饕餮与分水刺猛烈碰撞,火星四溅!那黑衣人手臂剧震,踉跄后退!而左手血刀已趁隙划过另一名杀手的咽喉,带出一蓬血雨!
瞬间交手,一死一退!但我也被另外两人缠住!刀光剑影在狭窄的栈桥上激烈碰撞!这些接应之人,身手远比之前的探子强悍,配合默契,招式狠辣,显然是金军中的精锐!
我双刀舞动,将血刀刀法的狠戾与绣春刀法的凌厉结合到极致,以攻代守,招招搏命!栈桥狭窄,不利于多人合围,反而让我能集中力量逐个击破!
“噗!”又一人在血刀的诡谲穿刺下重伤倒地!
但那名使分水刺的黑衣人极为难缠,身形滑溜,双刺专走偏锋,几次险些刺中我的要害。而船上那名船夫,也操起一柄鱼叉,虎视眈眈!
不能久拖!必须速战速决!
我虚晃一刀,逼开正面之敌,身形猛地向栈桥一侧的水中跃去!众人皆是一愣!就在我即将落水的刹那,龙转身步法空中急变,足尖在栈桥木桩上一点,身形如陀螺般回旋,血饕餮借势横扫!
“咔嚓!”一名杀手格挡的兵刃被生生劈断,刀锋余势不减,将其开膛破肚!
与此同时,我左手一扬,一枚从金军探子身上搜来的梭镖激射而出,直取那船夫面门!船夫慌忙闪避,鱼叉攻势一滞!
趁此机会,我落地翻滚,已靠近那个沉重的“龙骨”包裹!一把抓起绳索,奋力向岸上拖去!
“休想!”使分水刺的黑衣人怒吼着扑来,双刺直取我后心!
我猛地将包裹向岸上一甩,同时回身,双刀交叉硬架!
“镪!”巨力传来,我气血翻涌,借力向后飘退,落在岸上。那黑衣人也被震退两步。
此刻,栈桥上只剩他和那名惊魂未定的船夫。我则站在岸上,手持双刀,护在那个至关重要的包裹前。胜负天平,已向我倾斜。
黑衣人眼神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包裹,知道事不可为,咬牙低喝一声:“撤!”与船夫迅速跳上小船,奋力划桨,消失在黑暗的河道中。
我没有追击,穷寇莫追的道理我懂,且保护这“货物”更为重要。
快步走到包裹前,用刀划开剩余油布。月光下,一段寒光闪闪、刻有奇异纹路、结构极其复杂的精钢主干显露出来,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精巧的配件。我虽不谙器械,但也看得出此物绝非凡品,蕴含的工艺远超明军寻常装备。
这“龙骨”,就是铁证!
我将“龙骨”重新捆好,扛在肩上,沉甸甸的,如同扛着千钧重担。迅速清理了现场痕迹,将尸体抛入河中,随即隐入岸边的芦苇荡,向着烽燧堡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三岔河口重归死寂,只有河水呜咽,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但我知道,我截获的这件东西,必将再次掀起滔天巨浪。骆养性,京城,我看你们这次,还如何“静待天时”!
这一次,我杜文钊,要把这天,捅个窟窿!
